; 绰尔济沉默着,脸上的疑云怎么也抹不去。
这两人什么意思?怎么阴谋味儿那么浓?
“顺义王卜失兔的市赏,”王登库忽然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岁入八万两白银,绸缎千匹。若呼图克图汗愿为朵颜卫张目,主持公道......”他袖中滑出一大块黄金,不着痕迹地塞进喇嘛掌心,“北京城里,自有人替大汗说话。”
卓尔济喇嘛掂了掂手中的黄金,觉得“此金与贫僧颇为有缘”,连忙收好,最后又问了一句:“北京城里的人是......”
“九千岁!”王得功哑声接话,“魏公公掌司礼监,提督东厂多年,党羽遍天下。孙、祖二将屠戮过甚,早已犯下众怒。只要大汗的使节到了北京......”他右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个利落的抹喉手势,“九千岁自有法子,让他们人头落地!”
这是......内斗啊!绰尔济喇嘛瞬间明白了。
此时,一行人已行至高尔土门万户营地的核心。绰尔济喇嘛甩蹬下马,将那份沉甸甸的血书仔细揣进袈裟内衬,面色凝重:“金轮法王今夜升帐议事。二位,随我见驾。”
金顶大帐内,牛油巨烛燃烧着,膻腥气混合着松烟味弥漫。林丹汗踞坐在虎皮榻上,头戴象征黄金家族的金翅王冠,胸前悬挂着沉重的金轮璎珞,看着也不知道是君王还是法王?他脚边跪伏着一个朵颜卫逃人,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孙祖寿的兵......砍了我阿爸的头......祖大寿的人......烧了大宁的粮仓......”逃人用蒙语断断续续地哭诉,字字泣血,“他们说......是奉大明皇帝的旨意......车轮斩!车轮斩啊,大汗!”
林丹汗把玩着胸前的金轮,眼神阴鸷,忽然抬脚,狠狠踹在那逃人的肩头:“胡说八道!明国小皇帝才十七岁,刚刚登基没几天,怎么可能那么狠?定是建州的细作嫁祸!拖下去!”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寒风卷入。绰尔济疾步上前,将那卷染血的羊皮书高高捧过头顶:“大汗!晋商王登库作证,宣府军将王得功亲述,屠戮朵颜卫者,确系明将孙祖寿、祖大寿无疑!”他趋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更有九千岁传话......愿助大汗遣使施压明廷......”
......
文华殿内,崇祯斜倚在蟠龙御座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黄花梨木的“保温杯”。他刚啜了口热茶,司礼监秉笔太监徐应元便躬着身子,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禀报:
“皇爷,宣府巡抚朱之冯八百里加急奏报:北元虎墩兔汗遣使,携国书至宣府,言……言要为朵颜卫之事,向朝廷讨个说法。”
殿内静了一瞬。殿内或侍立或端坐的几人,神色各异。
魏忠贤佝偻着腰,站在御座阴影里,浑浊的老眼低垂,脸上看不出喜怒。
首辅黄立极坐在下首绣墩上,闻言眉头紧锁,胖脸上渗出细汗,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没敢先开口。
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一身半旧青袍,坐在黄立极身边,腰背挺直如松,眉宇间凝着忧虑。
成国公朱纯臣则坐在另一侧,圆胖的脸上堆着惯常的和气笑容,只是那笑容此刻显得有些僵硬,眼神闪烁不定。
崇祯将保温杯轻轻搁在紫檀小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徐应元身上:“哦?讨说法?讨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