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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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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立夏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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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千军万马来,闷雷涌动芭蕉泣。

窗前雨帘罩西城,青山绪幕云烟台!

墨色云团正沿着西城的天际线铺展,不是寻常的灰蒙,是像被陈年墨锭反复研磨过的浓黑,边缘却晕着淡淡的青,像宣纸上未干的墨痕,将澄澈的晴空一寸寸染透。方才还在“浮光榭”晾晒速写本的弘俊,指尖刚触到纸面的暖意,便见远处云层翻涌如浪,他猛地攥紧本子惊呼:“快看!那云跑得比受惊的鹿群还急!”话音未落,天际便滚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不是春日惊雷那般脆生生的炸响,是像巨兽在云层后啃噬山石,带着地底深处传来的震颤,每一次起伏都让廊柱的木纹轻轻发抖——立夏的第一场雨,竟以这般裹挟着天地力道的姿态,撞进了馨兰独秀园。

夏至下意识将霜降往伞下拢了拢,竹骨伞面撑开时带着细微的“咔嗒”声,刚遮住两人肩头,豆大的雨珠已砸在青石径上。那雨珠不是零散的落,是成串成串地砸下来,溅起的水花带着棱角,像被打碎的琉璃,落在衣摆上便晕开深一块浅一块的湿痕。“这雨来得真是长了脚似的,追着人跑。”韦斌扛着三脚架往“浣云轩”跑,裤脚被风掀起,露出沾着泥点的白袜,袜尖还挂着片刚沾上的芭蕉叶。他的喊声刚出口,便被更沉的雷声吞了去——那雷声从云层深处涌出来,一波叠着一波,初听像千军万马踏过石桥,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再听又像古战场的战鼓擂动,鼓点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到最后竟混着兵刃相击的脆响,将“仿若千军万马来”的磅礴,揉进了每一寸空气里,震得廊下的铜铃“叮叮当当”乱响,铃舌撞着铜壁,像在跟着雷声唱和。

霜降扶着廊柱的手微微发麻,指腹能触到柱上经年累月的木纹,带着雨水浸过的凉。鬓边银簪的珍珠随着震动轻轻颤悠,珠面映出檐外骤起的雨幕,那雨幕不是薄纱似的透,是像被织机织过的锦缎,密得能挡住远处的楼阁,只留些模糊的轮廓在雨雾里晃。“你听这雷声,倒像前世书院后墙塌时的动静。”她侧耳细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兰草绣纹——那是昨夜就着灯芯草的光赶绣的,针脚里还裹着灯油的暖香。夏至心头一怔,前世殇夏与凌霜躲雨的书院,确实有这样一株老芭蕉,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每逢雷雨,宽大的叶片便被打得“哗哗”响,凌霜总说那是芭蕉在哭,眼泪顺着叶尖往下淌,能把青石阶打湿一片。正恍惚间,一阵“噼啪”声从廊外传来,循声望去,几株芭蕉正立在雨里,叶片被雨水打得剧烈震颤,有的叶边已卷了起来,像被揉皱的绿绸;水珠顺着叶尖滚落时,不是直线往下掉,是带着弧度的坠,每一滴都像含着委屈,慢悠悠地落进土里,倒把“闷雷涌动芭蕉泣”的柔,藏进了这一声声轻响里。

“这芭蕉叶怕是要被打坏了。”林悦抱着竹篮跑进来,篮里的兰草花被雨水润得愈发水灵。那兰草花是刚采的,花瓣还带着劲,雨珠落在上面便顺着纹路蜿蜒,像姑娘眼角没擦干的泪痕,从花瓣尖一直滑到花茎,最后滴在篮底的衬布上,晕开小小的湿斑。她刚站定,便见邢洲举着相机从雨里冲进来,镜头上蒙着层水雾,他却用衣襟紧紧护着,像抱着易碎的瓷器。“亏我还想拍雨打浮萍的景致,这雨势简直是脱了缰的野马,拦都拦不住!”他懊恼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缝间还沾着片芭蕉叶的碎末。可话音刚落,他忽然眼睛一亮,从相机里调出刚拍的照片:“不过方才抓拍了几张芭蕉,你看这张,水珠溅起来的瞬间,像撒了一地的碎玉,连叶面上的纹路都能看清。”

“这可不是普通的雨。”鈢堂摇着折扇从内厅走出,长衫下摆虽沾了些湿痕,却依旧衬得他身姿挺拔。扇面上画着水墨山水,被雨水浸过的地方,山影更浓了些,倒像刚添了笔新墨。“立夏初雨最是泼辣,古人说‘孟夏之雨,如离弦之箭’,今儿算是见识了。”他指着檐外的雨帘,那雨丝密集得竟连成了片,从天空直垂到地面,将整个西城罩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远处的钟楼只露出个尖顶,在雨雾里若隐若现;街角的老槐树连树干都看不清了,只留些晃动的绿影;连近处的石桥都被雨幕裹了,桥栏上的石狮只露个模糊的轮廓,像被水墨晕过的画。“你看这雨帘,把天地都隔成了两半,帘内是暖烘烘的茶烟,帘外是凉丝丝的雨,倒把‘窗前雨帘罩西城’的意境,描得明明白白。”

正说着,沐薇夏提着食盒推门进来,发梢滴着水,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掉,落在肩上的蓝布衫上,便晕开一小片浅蓝。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跑急了,呼吸还带着些喘:“毓敏姐在‘品茗轩’炖了绿豆汤,特意让我送来,说这雨凉,喝碗热汤能暖身子。”她打开食盒,一股清甜的香气混着热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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