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是在一声极度不甘的嘶鸣中爆裂开来的,粘稠的绿色体液像一场恶雨,泼洒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城市街道上。
萧刻胸前的彩色计时器终于停止了那令人心慌的鸣响,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将他一分为二的虚脱感。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环视四周:断裂的高架桥像巨人的残肢,燃烧的汽车残骸噼啪作响,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原本的颜色。
种令人心碎的平静,陈述着这场灾难。
他喉咙发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承诺?在这片真实的废墟面前,所有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女孩却忽然把怀里的奥特曼递向他,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给你。”
萧刻愣住了:“给我?”
“嗯。”女孩认真地点点头,“他累了,你也累了。但是,你们都不能倒下的,对不对?你们是光。”
“你们是光。”
这简单的四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萧刻几乎被疲惫和无力感淹没的心上。他为了守护而战,目睹过无数牺牲,内心也曾被黑暗侵蚀,怀疑过战斗的意义。他一度认为,自己只是靠着强大的力量在硬撑,那份属于“光”的纯粹初心,似乎早已在漫长的战斗中被磨蚀得暗淡。
可此刻,从这个一无所有、失去至亲的孩子口中,他听到了这句最原始,也最坚定的定义。
她看到的,不是他战斗的狼狈,不是他胜利后的迷茫,甚至不是他作为“萧刻”这个个体的存在。她看到的,是“光”本身。是一种象征,一种即便自身残缺、即便身处绝境也绝不能熄灭的希望。
萧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去接那个玩具,而是轻轻握住了女孩那只举着奥特曼的小手。一股温暖、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光芒,顺着女孩的手臂,悄然流入他的掌心。
这不是光之国的能量,不是任何一种他可以解析的物质力量。它更像是一种……信念。是源自这个幼小生命最深处,对“光明必胜”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寄托。
这股微弱的光流,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近乎干涸的能量核心。它没有带来力量的暴涨,却像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浓重迷雾,抚平了灵魂上的躁动与创伤。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坚定,从他内心深处升起。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非常缓慢、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蕴含着一股新生的力量,“我们不能倒下。”
他站起身,同时也将女孩轻轻抱了起来。女孩很轻,像一片羽毛,安静地伏在他的肩头,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残缺的奥特曼。
夕阳的余晖终于撕裂了浓烟的封锁,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废墟的阴影被拉得很长,与光明的区域交织成一片悲壮而奇异的图景。
萧刻抱着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破碎的街道上,向着临时救援站的方向走去。救援人员的呼喊声、机械的轰鸣声开始由远及近地传来。生命的迹象正在这片死寂中重新萌发。
他没有再说话,女孩也很安静。但在这一片沉默之中,某种东西已经完成了传递与继承。
他将女孩交给一位脸上带着疲惫与关切神情的女救援队员时,女孩忽然回头,再次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像穿透乌云的阳光般明亮的笑容。
“再见,光。”
萧刻也笑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带着释然与希望的笑容。“再见。”
他转身,再次融入那片尚未散尽的硝烟与渐沉的暮色之中。他的身影依旧挺拔,步伐却不再虚浮。
胸臆间,那股由孩子赋予的、名为“信念”的微光,正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暖意。它提醒着他,战斗或许会带来毁灭与悲伤,但只要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纯粹的信赖与希望,他化作的光芒,就永远不会真正熄灭。
远方,天际最后一抹亮色也隐没了,星辰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而新的光,已在心中点燃。
夜色如墨汁般浸透了天际,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被吞没殆尽。萧刻独自走在废墟间,脚下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哀鸣。他右臂上的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痂,但那股源自小女孩的暖流仍在血脉中潺潺流动,像是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萤火。
远处救援站的探照灯划破黑暗,像一柄银色的利剑刺穿夜幕。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怪异气味,偶尔能听见断壁残垣下传来的微弱呻吟。他停下脚步,俯身将一块倾斜的预制板抬起,底下露出半截烧焦的课本封面。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废墟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