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范蠡居此,操师尊计然所授经济之术治产,积资又成巨富。
洛阳人白圭,受范蠡薄利多销之教,得其经商诀窍,经营“下谷”
之类生活必需品。
丰年收粮时,其价高于市场;歉年出售时,又低于市场。
如此加周转,积着率岁倍之。
范蠡:凡经商者,须按时变化,此谓时断;又须选择贸易对象,此谓智断。
两断结合,于中取利,则无有不成功者。
白圭:何为时断?
范蠡:盖农业收成,必与气候有关;时循环,丰歉也有循环。
此谓时断。
白圭:何谓智断?
范蠡:利用丰、歉价格差异,可得兼倍收益。
此谓智断。
白圭再拜受教,以此行之,数年便为魏国富,被世人称为“商祖”
。
又有鲁国穷士,名唤猗顿,闻陶朱公甚富,往而问术。
范蠡:子欲富,当畜五稼。
猗顿:何谓五稼?
范蠡:乃指母马、母牛、母羊、母猪、母狗耳。
猗顿大悟,再拜而去。
十年之间,获息不可胜计,从此成为豪富之家,驰名下。
六月十九日,家人盛开筵宴,为陶朱公大办八十八岁寿辰。
范蠡居中高坐,鹤童颜,腰直背挺,耳聪目明,开怀畅饮,儿孙绕膝,满座尽欢。
此时妻越盈,亦已八十有余,其如墨,齿如扁贝,并无一颗脱落,与家主夫君并肩而坐,笑颜如花。
此一场酒,直从午间饮至申时,家人已喝倒一半,陶朱公依然兴致不减,呼卢不休。
越盈忽然变色,以箸敲案:老不死,适可而止,便是正好。
何必直待日薄西山,非在儿孙辈前丑态尽出耶!
陶朱公闻言猛吃一惊,抬望户外,见树影东斜,嘻笑道:师妹,老乞婆,此言是也。
可不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之人?时已至矣,吾将去也。
于是嘻哈不绝,离席而去。
家人以为其必是回后院寝卧安睡,也自无人在意。
直待次日辰时,不见二老出庭,这才着慌。
遂差老仆往卧室察看,才见主母越盈已坐化榻上;家主陶朱公却已不见,就此不知所踪。
陶朱公其实走犹未远,只在定陶往北八百里外,今河北保定曲阳县,羊平镇黄山之上。
自昨日寿宴之上被老太婆了几句,就此大彻大悟,于是离席出府,趁着酒兴,施开道家妙法,唤作“陆地飞行之术”
,敦是日行千里,两头不见星光。
未到次日午时,已立身山颠之上,闪入松林之郑
是时阳光酒落林间,便如洒下一地金钱,只见一个紫袍道装老者手柱黎杖,立在松下,傍有一块大石,石傍又有一台,上置美酒一壶,鹿脯一肘,酒盏成双。
那老者听闻脚步之声,缓缓转过身来,笑道:陶朱公缘何来迟?
范蠡看清来者,却是旧日函谷关尹喜,又惊又喜,揖作礼: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师叔驾到,失礼至甚,罪过,罪过!
关尹喜见范蠡认出自己,笑道:我与陶朱公同为道门。
子何以师叔尊我,自谦如此?
范蠡:前辈年长,且是老子门徒,我师计然亦是。
则前辈不是师叔,又作何解?
关尹喜大悟:贤契原来是计师兄传人,这便是矣。
于是重新叙礼,分坐于青石两侧。
关尹喜就袖中掏出《道德经》来,递与范蠡:我师西去之时,命我于今年本月今日,于此处等待陶朱公来,将此经传之。
却未料竟是计师兄贤徒,并无外人,那便正好,所谓肥水不留外人之田也。
范蠡双手接过,将手一扬。
那书卷便化作一只仙鹤,飞上枝头停憩。
关尹喜笑道:陶朱公居官为相,领兵为将,经商以至千金之富,修道又能通玄,真地之间奇才,贫道万不能及。
趁此无聊,何不手谈一局,快意人生?
范蠡:长者之命,敢不依从?只是无枰少棋,师叔莫非欲要舌战?
尹喜:若要舌战,岂不辜负此鹿脯仙酿?
罢,将壶中之酒斟入玉盏,顿时香气四溢;又就盘中扯下一块鹿脯,递予范蠡,自己也撕一块,分吃对饮。
范蠡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心下讶异,不知他要如何对弈。
尹喜莫测高深,放下酒盏,对面前青石用袖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