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麟收起房契:“杜秉宪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周某知无不言。”
杜延霖抬眼紧紧盯着周广麟:“既然周会长买下了顾家这老宅,那可知顾家夫妇现在栖身于何处?”
“呵呵,”周广麟仍然是满脸堆笑地捻着手中的佛珠:
“周某只是买下了这处宅子,至于顾家现在在何处栖身,那周某确实不知,兴许他们已经不在这扬州城里了,去外地投奔远亲了也未可知啊。”
“哦?”杜延霖广袖负在身后,轻声笑了笑:
“周会长倒是急公好义,之前盐商捐银便以三千两居首,如今又将这积欠盐课的破落户产业收入囊中。”
说着,杜延霖翻身上马:
“既然此处宅邸已归周会长,本官便不多叨扰了。”
“呵呵,杜秉宪,请。”周广麟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延霖点了点头,策马转身。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眼角余光越过院墙,恰好瞥见正堂檐角与廊柱之间,悬着一张半尺见方的蛛网!
蛛网银丝新结,在残雪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色光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杜延霖眼神猛地凝住了——
这说明周广麟在说谎!
因为据他所知,蛛网的成分是蛋白质,如果没有蜘蛛的时时修补,正常情况下蜘蛛网会在数日内自然降解。
而蜘蛛在冬天温度较低时(一般低于10℃)是蛰伏起来、不结网的!
正堂房檐出现蛛网,说明这顾家老宅内定常有人用火盆取暖,从而导致局部温度异常、诱得蜘蛛结网!
而周广麟刚刚分明说这宅子半年不曾有人住了!
杜延霖面上不动声色,他假借整理鞍鞯之机,侧身将整座宅院的布局飞速地扫入眼底,然后策马远去。
身后钱禄以及众漕兵连忙跟上。
待得马蹄声渐远,周广麟脸色陡然阴沉了下去。
他转身疾步穿过庭院,指尖急捻地菩提珠串在廊庑间发出细碎碰撞声,这些佛珠几乎要被他捻得迸裂:
“妈的,当初老夫吃下顾家的时候给盐司那帮蠹虫喂了十万两白银,结果他们还给顾家这烂帐上弄这么大窟窿。现在还放任姓杜的这头倔驴查到顾家头上,简直一点不把老夫的事放在心上!”
言至此,珠串“啪”地绷断,玉润的菩提子噼啪砸在青石板上。
周广麟抬脚狠狠地碾了上去:
“特别是王茂才这个老貔貅,真把老夫当摇钱树了。每年十几万两银子供着,还收钱不办事,真当老夫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到时候老夫倒了,我看看你能落得什么好!”
说着,周广麟犹不解气,狠狠一脚踢向廊柱。
老仆弯腰去捡珠子,就听见主子从牙缝里挤出更低切齿声:
“明年淮北三府的盐引配额,姓王的背着我们全部批给了那些徽商,那些人分明都是浙江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