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奎有意攀附严嵩,算是大半个严党。
“诚如钱司计所言,”杜延霖听完,目光骤然转深,直视着钱有光那张看似坦诚的脸庞,问道:
“那今日本官舟抵龙江关,前来迎接者为何是司计你?而非赵浙曹或其他孙部堂心腹?如此紧要之联络、安抚、乃至窥探本官动向之事,由孙部堂心腹出面,岂非万全之策?”
说到这,杜延霖转过头去,幽幽道:
“钱司计之立场与动机,实在令本官费解啊!”
“秉宪明察秋毫…”钱有光轻笑一声,言语间更显玄机:
“他赵浙曹为难秉宪是奉命而来,我钱有光今日向秉宪剖白内情,自然也是奉命而来。至于奉的是哪位老先生之命嘛…”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延霖一眼,才缓缓道:
“秉宪他日…自会知晓。”
言罢,钱有光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杜延霖,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探询的迫切:
“听闻扬州王茂才等人勾结倭寇、屠戮黎庶、构陷钦差,其罪罄罄竹难书!南京城中正直之士闻之,无不切齿!然其背后牵连之深,想必秉宪亦有所察。”
钱有光点到即止,目光紧紧锁住杜延霖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秉宪此番雷霆手段,直捣黄龙,实令吾辈振奋!只是...不知秉宪于此番风波之中,对这‘身后之人’,持何态度?是点到即止,只办扬州之案?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欲穷根究底,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杜延霖心头一凛,心道这南京果然是虎踞龙盘之地,刚入城,就有大佬按捺不住,派人来试探他了。
但这幕后之人藏头露尾,显然也对严党权势心存忌惮,格局远逊王诰。
而且这钱有光虽然嘴上冠冕堂皇,但话也不能尽信,说不定他也是严党的马前卒,和赵文谦唱双簧来套他的话。
于是杜延霖脸上波澜不惊,迎着钱有光探究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浅笑:
“钱司计言重了。杜某奉旨巡盐,职责所在,唯‘盐课’、‘赈灾’四字而已。扬州一案,通倭屠民、构陷钦差,证据确凿,自有国法昭彰。至于其他...”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架阁库中堆积如山的账册,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杜某只认证据,只循国法。无凭无据之事,杜某岂敢妄议?国之柱石,非可轻言。当务之急,是厘清盐课账目,筹足赈粮,解三秦倒悬之急。其余种种,自有圣心独断,非我等臣下可以妄加揣测。”
这番话,滴水不漏,含糊其辞到了极致。
钱有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只得讪讪道:“秉宪...勤勉王事。在下感佩。”
就在这略显凝滞的沉默中,架阁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孙德海那拔高了几度的、带着明显惊慌的声音:
“秉宪!杜秉宪!大祸!天大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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