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点极力压抑却终究未能完全藏住的湿润水光,在他低垂的眼睫边缘闪烁,如同夜空中即将坠落的流星。
坛中的酒液在迅速下降,仿佛他的生命也在随着这酒液的流逝而一点点消逝。
就在这近乎自我毁灭的狂饮中,一个无比清晰、却又充满无尽悲凉和自嘲的念头,如同最终宣判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浮现:
【若非迫不得已,走投无路,心如死灰……谁又愿意……天天抱着这玩意儿,强迫自己咽下这堪比穿肠毒药般难喝的东西啊……】
这无声的呐喊,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入他的内心深处,道尽了他所有嬉笑怒骂背后的真相。
酒,从来不是他的爱好,而是他唯一能找到的、用来暂时封印那无边痛苦的,苦涩的麻醉剂。
而此刻,就连这最后的麻醉,似乎也失效了,他只能在这无尽的痛苦中,独自挣扎,直至沉沦……
时光在静谧中悄然滑行,唯有元歌那连绵不绝、愈发急促的吞咽声,以及酒坛偶尔与桌面轻触的清脆回响,穿透了“庞府”深处的宁静。
西施早已搁下手中的碗筷,以一方柔软的绢帕轻拭嘴角,她吃得并不多,却满心欢喜,元歌的手艺着实超乎她的想象。
她抬眸,脸上仍挂着饱餐后的惬意与轻松,望向对面的元歌,声音温柔如风。
“主人,我已饱足,你……”
然而,话未说完,便化作了惊呼。
“我的天呐!”
直至此刻,西施才仿佛真正“窥见”了元歌周遭的景象——他的脚边、椅旁,乃至桌沿下,空酒坛横七竖八地堆砌着,宛如一座座沉默的小山!
那些原本由她辛辛苦苦从外面背回,沉甸甸的酒坛,此刻皆成了空洞的容器,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泽。
粗略一数,数量惊人,几乎是她带回的全部酒量!更令她心惊的是,即便已消耗如此巨量的酒液,元歌仍未有停歇之意,他怀中仍紧抱一个半满的酒坛,仰头而饮,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那“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骇人。
西施目瞪口呆,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她并非未见过能饮之人,青楼之中,豪饮之客比比皆是,但如元歌这般,几乎将酒当作水来牛饮,且饮下如此之多后仍能继续的,她闻所未闻。
一种混合着震惊与隐隐恐惧的情绪,紧紧攫住了她,她小声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自语。
“我的天哪……喝……喝这么多酒……主人,你……你的酒量也太……太惊人了!”
这已非“好”所能形容,简直是非人的境界。
然而,她的感叹如同石沉大海,未得丝毫回应。元歌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灌酒的动作,那姿态,不像是在享受,更像是在完成某种绝望的仪式,或者,是在进行一场针对自我的、无声的摧残。
“主人?主人?”
西施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担忧逐渐压过了惊讶。她提高了些许音量,声音里带着试探性的温柔呼唤。
依旧无动于衷。元歌抱着那只酒坛,坛身恰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西施只能看到他微微仰起的下巴和不断滚动的喉结。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驱使西施从座位上站起。她绕过桌角,小心翼翼地靠近元歌,欲探清他究竟怎么了。
当她终于走到侧面,看清元歌此刻的状态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惊呼:
“主人!你怎么了……主人!”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发紧。
元歌的脸,已非正常肤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如同充血般的深红,那红色浓郁得近乎发紫,仿佛皮肤下的血管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的额角、脖颈处青筋暴起,呼吸粗重而急促,喷出的气息带着浓烈到刺鼻的酒气。
西施在青楼见过太多醉汉,但从未见过有人醉到如此骇人的地步——这已非普通的醉酒,更像是一种濒临极限的、自我毁灭的状态!
只见元歌猛地将怀中酒坛抬高,坛口对准嘴巴,用力晃了晃,最后几滴酒液滑入他的喉咙。
他似乎仍不相信酒就这么没了,烦躁地,带着一股无名火气,将酒坛倒过来使劲甩了甩,确认再也倒不出一滴后,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