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的天穹,在经历了那场足以颠覆乾坤的终极决战后,迎来了一种诡异而压抑的平静。
血色的劫气被无上的伟力强行洗涤,但那弥漫在三界六道之中,属于新旧秩序交替的无形暗流,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汹涌。
妖族天庭,那座曾经辉煌煊赫,于太古星空之巅,统御周天星辰,俯瞰万族沉浮的无上神庭,如今却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血与灵魂的巨大骸骨,静静悬浮于三十三重天之上,笼罩在一片化不开的死寂暮气之中。
昔日仙乐缭绕的琼楼玉宇,如今蛛网遍结,布满尘埃。
曾经仙娥穿梭,神将林立的九曲回廊,此刻空无一人,唯有那冰冷的罡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在为这个没落的皇朝,奏响最后的丧钟。
妖师宫内,气氛更是冰冷得足以冻结大罗金仙的元神。
妖师鲲鹏,这位自上古时代便追随帝俊,以无上智慧为妖族奠定万世基业的绝代枭雄,此刻正独自端坐于那由万丈北冥玄冰雕琢而成的宝座之上。
他那张总是隐藏在阴影之中,习惯了算计与谋划的面容上,此刻只剩下一片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铁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每一次的叩击,都让整座宫殿的温度再下降一分。
失败,他可以忍受。龙汉初劫,他尚且能在道祖与魔祖的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巫妖大战,面对那十二尊顶天立地的祖巫魔神,他也从未有过半分的退缩。他信奉卧薪尝胆,信奉君子报仇,万年不晚。
但他绝不能忍受的,是一个彻底失去了斗志、磨灭了锐气、甘愿在自我欺骗的安乐窝中腐朽沉沦的领袖!
自那混沌一战,被那位玄黄道尊以雷霆手段镇压,狼狈归来之后,他所效忠的君主——妖帝帝俊,仿佛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双眸之中燃烧着太阳真火,心怀寰宇,欲要与巫族一争高下,甚至敢于算计圣人的无上妖皇。
他变成了一个……“安乐公”。
是的,安乐公。
在李玄那神鬼莫测的【道心魔种】的无声侵蚀与催化下,帝俊那本该坚不可摧的帝皇之心,早已在无尽的屈辱与绝望中,被扭曲成了一种令鲲鹏感到陌生与恶心的形状。
他不再思考如何重振妖族,不再谋划如何东山再起。
他只是沉沦,将自己彻底沉沦于他亲手开辟的那方,名为“北俱芦洲万妖界”的狭小世界之中,终日饮酒作乐,与妖姬嬉戏,彻底不问世事。
鲲鹏知道,这艘名为“天庭”的破船,在那位玄黄道尊神鬼莫测的算计与天道意志的无情抛弃下,沉没,已是时间问题。
他心中的冰寒,并非来自敌人的强大,而是源于,自己君主的腐朽与堕落。
但他,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他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也是对那段君臣相伴了无数元会岁月的,最后一次交代。
这一日,他再次踏入了凌霄宝殿。
那座曾经象征着妖族至高权柄,金碧辉煌,万仙来朝的无上宫阙,此刻却少了往日的威严与神圣,反而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靡靡之音与那醇厚醉人的酒香。
帝俊正斜倚在那张由太古星金与混沌神铁铸就的帝皇宝座之上,他那象征着帝皇威严的冕服早已敞开,怀中抱着几位身段妖娆,眼波流转的美艳狐妖。
他手中端着由先天灵根所结道果酿制而成的琼浆玉液,满脸的醉意与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看着殿中,那些正伴随着靡靡仙乐翩翩起舞的妖姬,看着她们那暴露的衣衫与献媚的舞姿,脸上露出的,不再是帝皇的威严与冷峻,而是一种,让鲲鹏感到刺骨冰寒的,沉迷与安逸。
“陛下。”
鲲鹏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如同两块万载玄冰在相互摩擦,瞬间便打破了这片虚假的繁荣与歌舞升平。
殿中的仙乐戛然而止,那些舞动的妖姬也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帝俊懒洋洋地抬起那双早已失去了往日神光的金色眼皮,看了一眼那如同冰山般伫立在殿中,与这满殿春色格格不入的鲲鹏,醉眼惺忪地摆了摆手,那声音之中,竟还带着几分不耐。
“是妖师啊,何事如此惊慌?来,与朕共饮此杯,此乃朕以扶桑枝叶所酿新酒,滋味甚美。”
“陛下!”
鲲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