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攒动的人影以及闪着寒芒的刀锋,让于峰恒一阵恍惚,场景犹如当初山庄被灭时的情景。
霎时间,于峰恒只觉得胸腔里像是塞进了块烧红的烙铁,愤怒是那窜得老高的火苗,不甘便是添柴的风,顺着七窍往四肢百骸钻,烧得他每根骨头缝都疼。
庄主的知遇之恩,比他手中的精钢刀还重。如今少庄主墨冰炎落在昌利言这降将手里,他要是眼睁睁看着人走了,往后哪还有脸去见地下的庄主?
那股子极致的情绪像山洪撞开了闸门,竟硬生生冲破了他修为的极限,使他的功力再升一截。
但见于峰恒周身猛地泛起一层淡淡的白气,像是隆冬腊月里哈出的水雾,贴着衣料缓缓流淌,连他手中那柄精钢刀,刀脊上都凝了层细碎的寒霜,映着艳阳,泛出冷得刺骨的光。
刀势陡然凌厉了数倍,空气里似有无数细碎的刀刃在游走,刮得人皮肤发紧。
“哪里走!”
这声大喝震得梁上积灰簌簌往下掉,于峰恒手腕一拧,精钢刀借着转身的力道劈出,刀光如江河大潮拍岸,铺天盖地压了过去。
面前两个黑衣人刀锋尚未落下,喉咙里只来得及挤出半声闷哼,便被拦腰斩断。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顺着眼角往下淌,混着鬓角的汗水,在下巴尖凝成血珠,砸在楼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趁着这转瞬即逝的空档,于峰恒冲破包围,左脚脚尖点在栏板雕花上,借力腾起的瞬间,右手刀已如流星赶月般砍向昌利言的后背。
刀风呼啸着卷过楼梯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连空气都被割得【呜呜】作响,凄厉得让人心里发颤。
这一下变化太快,快得像天边划过的闪电。
昌利言正背对着他下楼,衣袍下摆还在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靴底快步踏在台阶上,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昌利言来不及反应,但楼下的铁壁金刚看得真真的。
于峰恒突破重围的瞬间,铁壁金刚便像座小山般纵身跃起。
他那双手指跟萝卜似的粗壮大手拍在楼梯扶手的雕花上,硬生生将实木扶手拍出个浅坑,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带着风声扑了过来。
【当!】
精钢刀重重砍在铁壁金刚的双臂上,那声响脆得像除夕夜的爆竹。
这声音太过响亮,隔着一道墙的众人本就注意到酒楼内的打斗,这一下更是惊得好几人直接离开,生怕那场打斗波及到自己。
而棚下关注楼上一切的男子,更是紧张不已。但即便这样,他也终究没有贸然出手。
二楼楼梯口,于峰恒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刀身往上窜,像条毒蛇钻进胳膊,震得他虎口当场开裂。他连连后退七八步,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那根粗大的木柱都晃了晃,落下几片漆皮。
反观铁壁金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双臂上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白印,这是多年苦修的结果,一般的刀剑伤不了。
于峰恒喘着粗气,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刀,刀刃上卷了个小口,那是刚才硬拼时留下的痕迹。
这么多年来,于峰恒凭着手里的刀闯荡江湖,斩过马匪,劈过淫贼,杀过恶霸,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
他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
少庄主墨冰炎年纪尚幼,手无缚鸡之力,落在昌利言手里已是险境,他若再出事,孩子更是性命难保。
可江湖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义气”二字?今日就是把命留下,能换少庄主一线生机,也是不枉此生。
想到这,于峰恒猛地抬头,眼里的疲惫被决绝取代。他抖擞精神,手腕一翻,精钢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刀风卷起地上的碎瓷片和血迹,如狂风卷浪般扫向周围的黑衣人。
那些瓷片带着凌厉的势头,划伤了几个黑衣人的脸,血珠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流,疼得他们龇牙咧嘴,却没人敢后退半步。
有铁壁金刚在,他们只有死战,没有后退。
铁壁金刚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被激起的战意。他原本以为于峰恒已是强弩之末,顶多再撑三招两式,没想到竟还能有如此气力做困兽之斗。
“你们都让开。”铁壁金刚挥了挥手,粗哑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只老狗,我亲自解决!”
他这话既是说给黑衣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