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苒子,你这么说,谁信?”
“去院办。”宋斯年拎起水桶,水面那张油印纸在白气里慢慢散开,黑油晕成一朵花。他低头看她一眼,目光稳住她乱跳的心,“走。”
院办的煤炉“噼啪”地响,屋里闷得发热。墙上挂着一块黑板,粉笔写着“本周值日”。桌边坐着两位老师,脸色都不太好看。
“到底怎么回事?”办公室主任推了推眼镜,盯着三人,“昨天刚闹教务处,今天又闹公告栏。学校是让你们读书,不是给你们摆摊演戏。”
顾孟舟先笑,声音松松慢慢:“老师,我只是想把事实贴出来。免得有人嘴上说‘粮账’,背地里做别的。”他把两手一摊,“油印也不是我印的,是同学看不惯,替我打抱不平。”
“同学?哪个同学?”主任眉头拧起,“名字。”
“这——”顾孟舟往后一靠,笑得更轻,“老师您也知道,大伙儿怕惹事。”
宋斯年直接把水桶往地上一放,“不要绕。油印机在哪,谁能用,办公室最清楚。查机器当天使用登记,查油墨配比,查纸张来源。那张纸上的标点不对,是新手打的;字是照的她的字,可‘心债’那三个字笔锋不一样。要人,我去抄——要信息,你们有。”
主任被他一连串“查、查、查”怔了半秒,咳了一声,“别跟我耍横。坐下。”他话锋一转,看向阮时苒,“你说。”
阮时苒喉咙起伏,嗓子疼得发抖。她把本子摊开,写了几行,字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却全在力上:去年返校前,我托人把一封信送到供销社老会计手上,请他照应寡妇粮票,等我回城补贴。‘若日后有力,必回’,是回账。不是回心。
她把本子推过去,指肚点在“回账”两个字上,又抬头,直直看向主任:“可查。”
主任拿过本子,眼风扫顾孟舟,“信封呢?”
“走丢了。”顾孟舟摊手,“路上捡的一半,我不是说了?”
“每次都说捡。”宋斯年嗓子冷,“那你裤兜是个粮仓?什么都能‘捡’出来。”
“够了!”主任一拍桌,“各位都闭嘴!”他吸口气压下火气,对另一位老师道:“去叫广播站的管理员来,把昨天和今天油印机的登记簿拿来。再去供销社打电话,问问有没有这封信的记录。”
老师应声出去。
顾孟舟眉角跳了跳,却还是笑,“顾同学多了,您得说清是哪个顾。”
管理员眯了眯眼,指腹在那行名字上按了一下,“姓后头写得潦草,我就照念了。你们自己看。”他指向后一栏,“借用时段从七点到七点四十,打了二十张。”
主任把簿子一把拽过来,一边看一边皱眉,“昨晚七点……你在配电房晃,值班簿也记了。”他抬头,目光沉下来,“顾孟舟,你昨晚把配电房玩了一趟,又跑去油印机?”
“老师,我可以走动。”顾孟舟收起笑意,眼底沉了,“谁规定我不能走?”
“可油印的东西发出去了,内容涉人名。”主任指着地上的水桶,“你若说不是你,拿出证据。是你,就老实交代。”
顾孟舟沉默了一瞬,忽地笑,笑声里带着点冷,“老师,我就算打了,又怎样?我打的是事实。她写过‘必回’。她自己不敢当众说是谁,她心里没鬼,为何不接我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