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端着温热的药碗回到床边时,晨光恰好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映出几分平日里难见的凝重。她将药碗搁在床头矮几上,指尖不自觉抚过腕间一枚不起眼的银环——那环身刻满细密的药纹,看似普通,却是当年药神谷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心绪,隐隐透出极淡的青色灵光。
这女子,正是当年名动玄天界的药神苏青菀。六年前,她与丈夫叶震宇——那位曾以一柄青锋剑横扫魔渊、护佑六派的界尊境巅峰强者,玄天界送外号剑尊,本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可谁也没料到,周宏伟为夺叶震宇手中的《混沌剑谱》,竟暗中勾结魔族,设下连环毒计:先是以“通魔”罪名污蔑叶震宇,煽动六派围杀;又在决战之日,用淬了“蚀骨散”的暗箭偷袭,让叶震宇在重伤之下,被周宏伟亲手斩于混沌渊前。
那日,苏青菀正闭关炼制能活死人的“九转还魂丹”,听闻噩耗后冲破关隘,却只见到丈夫冰冷的尸身,和周宏伟手持染血长剑、宣告“诛杀逆贼”的狂傲嘴脸。她恨得五脏俱焚,却深知以自己彼时的修为,根本不是已晋界尊境的周宏伟对手,更遑论他身边还有一众趋炎附势的长老。
为了保住叶震宇唯一的血脉——尚在襁褓中的叶景天,也为了留存复仇的火种,苏青菀毁去药神谷的山门,带着儿子连夜遁走。她以秘术封印了自己九成的药神之力,将容貌易作寻常村妇模样,又把儿子的名字改为“阿木”,隐入这远离玄天界纷争的偏远山村,一藏,便是六年。
这些年里,她白日里是采草药、治小病的村妇“阿菀”,夜里却悄悄取出藏在床底暗格中的医典与剑谱,一边修炼被封印的力量,一边教阿木识药辨毒、扎下武学根基。她从不敢对儿子明说过往,只在阿木追问“爹爹去哪里了”时,揉着他的头轻声道:“你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变得足够强,就能找到他了。”
可此刻,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林云,苏青菀的心却如被重锤击中。方才为林云包扎时,她早已认出他衣襟上残留的、属于青龙阁的灵力痕迹,更从他体内紊乱却精纯的混沌之力中,察觉到一丝与丈夫叶震宇同源的气息。而当林云昏迷中呢喃“周宏伟”“青龙阁”时,苏青菀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那是她刻在骨血里的仇人之名,是她午夜梦回时,让她痛到窒息的根源。
“娘亲,他什么时候能醒呀?”阿木仰着小脸,伸手碰了碰矮几上的药碗,“这药好香,比你平时给李奶奶熬的苦药好闻多了。”
苏青菀回过神,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柔得像窗外的晨光:“快了,喝了这碗‘续命汤’,他就能醒过来了。”这汤里,她悄悄加了千年雪莲与九转还魂丹的残屑——那是她当年为救丈夫炼制,却终究没能赶上的神药,如今,竟用来救了一个与仇人对立的少年。
她俯身将药碗端起,刚要扶起林云,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青菀眼神骤凛,手腕一翻,银环上的药纹瞬间亮起,一缕无色无味的迷药悄然弥漫在屋内。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阿木躲到床后,自己则缓步走向门口,指尖扣着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随时准备出手。
门帘被轻轻掀开,进来的却不是追杀者,而是村里的老族长。老人拄着拐杖,脸色有些凝重:“阿菀,方才村口来了几个外乡人,穿着青黑色的袍子,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带剑的重伤少年,你……”
“青黑色袍子?”苏青菀心头一沉——那是青龙阁弟子的服饰。周宏伟竟追得这么快?
老族长点点头,压低声音:“我看他们神色不善,没敢多说,就赶紧来告诉你。你屋里这孩子,该不会就是……”
苏青菀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床边,将混沌镇魔剑往床底一藏,又扯过被子盖住林云身上的绷带:“族长,这孩子是我远房亲戚,路上遇了劫匪,还请您帮我瞒过那些人。”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小瓶药膏,“这是‘祛疤膏’,您孙儿的烫伤,涂这个三日就能好。”
老族长接过药膏,叹了口气:“你是个心善的,我懂。你放心,村里人都记着你治病的恩情,定不会让外人伤了你的亲戚。”说完,便拄着拐杖匆匆离去。
屋内重归寂静,阿木从床后探出头,小声问:“娘亲,是坏人来了吗?就像你说的,那些会欺负我们的坏人?”
苏青菀走到床边,看着林云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蹲下身,握住儿子的小手,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不属于“阿菀”的、属于药神苏青菀的冷厉:“阿木,记住,那些人,是害了你爹爹的仇人。而床上这个哥哥,是能帮我们报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