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则执笔,蘸着尚未凝固的鲜血写下檄文,最后将笔一丢。
他从任明晖尸首所穿的杏黄常服撕下几条染血的内衬布条,又扯下玉佩上的璎珞,将檄文仔细卷好,将这些象征楚王身份的物件捆在一块。
“去吧。”他说:“去告诉公主殿下,该我落子了。”
目送那“信使”抖若筛糠,好似不灵的提线木偶,猛地一夹马腹,朝着帝都的方向夺命狂奔。
他不禁勾起嘴角,仰望夜色中满天星子。
“任映真,”周夷则说,“你若担忧你那最心爱的妹妹,就今夜来梦里索我的命吧。”
……
朔方关的烽火点燃后,时间仿佛被拖入血浆中。
战争不再是两军对垒的冲锋陷阵,而是演变成一场漫长、残酷、令人窒息的消耗与污染。
周夷则的军队都是死人。
这是字面意义,他的核心战术是毁灭与转化。战场上倒下的每一具尸体,无论是大梁将士、平民、甚至是他麾下战死的北狄骑兵,只要尸骸还算完整,都会被战场上空弥漫的浓郁魔气与死气侵染、唤醒。
这些尸骸将扭曲变形,血肉干瘪腐败,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从此不知疼痛,不畏死亡,只保留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沈云铮的军队每击退他们一次进攻,往往之后将要面对数倍于前的、由己方和敌方阵亡者组成的尸傀反扑。
杀敌越多,敌人反而越打越多!
这对沈家军士气的打击是几近毁灭性的。
士兵们不得不挥刀砍向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袍、甚至可能是家乡的亲人那扭曲腐败的躯壳,绝望与麻木在军中瘟疫般蔓延。
玄璃始终在修复地脉。
因着那缕解不散的因果,她近日来往战场边缘,将刚刚“苏醒”或正在转化的尸傀重新化作真正的死物,她的力量如同无形织梭,梳理紊乱的地气,净化被污染的水源,让焦土边缘顽强地萌发出几点新绿,从而为绝望的难民保留一线渺茫的生机。
但相对魔尊来说,神女的力量范围有限、消耗巨大,而且是被动应对。尸傀往往是东边刚被净化,西方又起一批,观众弹幕吐槽简直像韭菜。
但她没有停下。
在她照例来到战场时,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洪流,如同涓涓细流,顽强地穿透了焦黑的土地和绝望的氛围,汇入了她的神识。
不是她所熟悉的痛苦哀嚎或诅咒的怨念,而是……
感激?
这些声音微弱如萤,零乱如絮,却异常纯粹、坚韧。
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意念力量。
绝无对神威的盲目膜拜,也无对福寿的贪婪索求,只有最原始、最卑微的生存渴望得到一丝喘息后,
对那带来“一线生机”的存在,所迸发出的、发自肺腑的虔诚感恩。
她听见无数声“神女保佑”,或喃喃或祈求,在她灵台中回响,如婴啼,如子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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