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头去看王梅子:“树枝,笔跟绣花针当然都不一样。就像我第一次学认识草药,分不清根茎叶子,也是糊里糊涂。慢慢来,就像切菜一样,多练几次,手指就会记住力道了。”
他蘸水抹去了错误的泥痕:“擦掉就好了,再来。”
工、分,钱,粮。
他写了三个字。
王梅子。
“现在,先别去想写字的事情,就看着这里。”他指着木板上的字:“王、梅,子。这三个字,是你的名字,是你自己。跟我念。王梅子。”
“王梅子……”她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再念一遍。”
“王梅子……”
“大点声。”
“王梅子。”
“我想听清楚,可以吗。”
“王梅子!”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完自己都愣住了。
任映真转向下一个,写:李青禾。
“李青禾,”他说,“念。”
“李、李青禾……”
“念。”
“李青禾……”
“再念。”
“李青禾。”
“孙秀兰。”他又逮到李家媳妇,把她怀里的孩子拿过来拍了两下,见不哭了就塞给徐晓思:“念。”
“秀兰?”
“对,孙秀兰。”
“……孙秀兰。”
火光跳跃,柔光映亮了几张年轻的脸庞,灰败褪去,余下惊奇的亮光。她们反复看着木板上各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念出来:那不再是无意义的符号。
那是“我”。
“好,现在你们已经学会了你们最重要的东西,你们的名字。”任映真站起身:“记一下,以后每次看到它,就知道那是‘我’。下次课,我们学写名字。”
名字是一个人通过文字去认知世界重要的钥匙,任映真是这么认为的。比起所谓浩瀚的知识海洋,更重要的是自我存在的确认。从此他们的世界将被文字分割为两端:耳听为凭,手脚为证,生活靠经验延续,言语在炕头和田头间流转;符号编码,需要解读的文字——工分记录,家信,医生开的药方。
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必须先有“我”。
必须是一个可以被辨认和赋予意义的符号,自己可以被一个固定的形式所代表。
他等待她们又静静地看了自己的名字一会儿:“回去吧,路上小心。”
几位Omega如蒙大赦,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满足。
她们抱着写着各自名字的木板,互相交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