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朕听闻,锦衣卫自天启以来,多有滥加、冒额之弊,员额竟膨胀了两倍有余。”
“那么,宫中内侍,是否也有此等情况”
他没有指定谁来回答,只是将手虚虚一点:“谁能答,便出列回话。”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郑之惠的目光在曹化淳和刘若愚之间游移,似乎在权衡。
冒额滥加当然有,但真要说出来吗谁来做这个出头鸟
最终,是曹化淳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奴婢过去在王安公公名下,曾协理过宫中人事,对此事颇知一二。奴婢斗胆,请试言之。”
他的声音尽力保持着沉稳,却仍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毕竟,他不得不想一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被贬谪多年后,仅有的机会。
“讲。”朱由检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回禀陛下,”曹化淳定了定神,条理清晰地说道,“万历爷时,宫中内侍员额,多在一万一千人至一万六千人之间浮动。而如今,据奴婢所知,宫中在册内侍,已达一万九千七百余人。”
“此中相差,少则三千,多则八千。若以冗员八千人计,仅算每人月粮四斗,靴料银每年五两六钱,则宫中每年因此糜费,便多达白银四万四千八百两,粮食九万六千石。”
没有半句废话,全是干货。
数据精确,条理清晰。
朱由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此方为好策论。来人,赐座。”
一个小太监闻声而动,可他举目四望,这堂屋里除了陛下坐的这张太师椅,就只剩下几张同样款式的椅子,他哪里敢搬
犹豫了片刻,他急中生智,从墙角搬来一条用刑时的长条凳,放在了朱由检的对面。
曹化淳见状,连忙谢恩,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只挨着板凳的边缘,坐了小半边屁股,腰杆挺得笔直。
朱由检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朕知道,如今大明官场贪腐成风。但内帑的金银,每年清点,却从来不曾短少。这倒是奇了。”
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人,“你们说说,这宫内的群监,究竟是在何处上下其手,又是如何侵吞国帑的”
郑之惠的心跳猛地加速。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尖锐,也更加得罪人。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刘若愚,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出列的意思。
郑之惠咬了咬牙。
富贵险中求!谁知道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他向前一步,躬身道:“回禀陛下,奴婢……奴婢对此略知一二。”
“说。”
“回禀陛下,”郑之惠的语速比曹化淳要快一些,透着一股精明,“内帑每年岁入,以金银及屯田子粒为大宗,共计一百零五万余。”
“这其中金银乃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又时常放赏外用,是故多不敢从此下手。若要下手,也只会在金银融为平足银时偷摸一些火耗罢了,称不上大头。”
“是故,宫内群监贪腐,其实多发生于十库财货。”
他顿了顿,见皇帝听得认真,胆子也大了起来。
“宫中用度,除了金银之外,每年还会向地方摊派大量的粮米、绢布、黄白蜡、桐油等物,分储于甲字库、乙字库等十库之中。”
“除粮米消耗巨大外,其余物件,每岁摊派之数,往往远多于日常用度所需。”
“天长日久,库中便多有积压。此等财货,或因储存不善而积朽腐烂,或被监守自盗者偷窃出宫,变卖获利。”
“更有甚者,内外勾结,以次充好,虚报损耗,其手段不一而足,早已是宫中公开的秘密。”
朱由检脸上的笑容更盛。
“好!说得好!郑之惠,你果然深知细务,不错,不错!也坐吧。”
“奴婢谢陛下。”郑之惠大喜过望,连忙谢恩。
他走到长凳旁,曹化淳很有眼色地向旁边挪了挪屁股,给他让出了一块地方。
郑之惠低低道了声谢,也学着曹化淳的样子,在板凳的左侧边缘坐了下来。
现在,堂中便只剩下刘若愚一人还站着。
朱由检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可是个真正的神人啊。
父亲是辽东总兵,正经的将门之后,自己却因“感异梦”而自请入宫为宦。这在整个大明朝,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更传奇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因被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