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男孩的头:“给你吃吧,看你馋的。”
男孩却摇了摇头:“爹爹辛苦,爹爹先吃。”
老农愣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一股甜香瞬间散开。
他把糖块凑到嘴边,只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便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把糖递给了儿子。
男孩还是摇头,又望向一旁同样疲惫的母亲:“娘亲也辛苦,娘亲先吃。”
那妇人看着懂事的儿子,满眼都是笑意,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接过糖块,却只是放在唇边碰了一下,便又递回给了孩子。
男孩这才欢天喜地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整个眼睛都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
“走吧,继续干!”老农直起身子,望了望那片还未播种的土地,“婆娘,你先回家,把那盏油灯拿来。今晚就是多费点灯油,也得把剩下的地都播完!”
他抬起头,看着那灰蒙蒙丶阴沉沉的天空,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只希望这雨别下得太快”
“不然,这几亩地的收成,怕是要坏。”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官道上只剩下二人二骑。
晚风吹拂,带着田野里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也带着一丝凉意。
很快,涿州城到了。
卢象升在城池下勒住了马匹。
即便是在夜色中,依然能感受到那座城池的雄浑与厚重。
城门楼上,两盏灯笼已然点亮。
昏黄灯光下,一副对联依稀可见:
“日边冲要无双地,天下繁难第一州。”
字迹风骨犹存,但字外的景象,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城门却已落了锁,只在侧边开了一道小门,供人出入。
几个兵卒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对着进城的百姓吆五喝六,有人从袖中摸出几文钱塞过去,才能换来一个不耐烦的侧身。
世风之颓唐,于此一隅,已见端倪。
卢象升面无波澜,翻身下马,默默排在队尾。
轮到他时,一个兵卒斜着眼打量他,直接一摊手:“一人五文,你这厮骑着马,得加十文!”
这比旁人高了数倍。
卢象升什麽也没说,从袖中数出三十文钱,扔进了那兵卒的手里。
那兵卒嘿嘿一笑,掂了掂分量,这才让开了道路。
……
客栈里,卢象升要了一盆热水,简单擦了把脸,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刚换上一身乾净的衣服,门外便传来了贴身小厮的禀报声。
“大人,门外有人递来拜帖,邀请大人晚上前去赴宴。”
卢象升接过拜帖,只见是一张大红名刺,上面用金粉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涿州冯伯衡,敬拜。”
卢象升拿着那张分量不轻的拜帖,却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他问:“其馀两位大人,可也收到了拜帖?”
小厮点点头:“来人牵着三辆马车,此时还候在客栈门外,说是奉上了三份拜帖,务必要请三位大人赏光。”
卢象升的手指在“冯伯衡”三字上停住了。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将拜帖随手放在了桌上。
“回绝了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
“就说我等身负皇命,急于回京,不敢私下宴饮。待他日有暇,再来涿州,与冯学士把酒言欢。”
“是。”小厮领命而去。
卢象升在房中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自嘲。
他走到桌案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
只见那册子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迹。
“大名府,每顷征马草五至七束。”
“广平府,每顷九至十三束。”
“顺德府,每顷十二至十九束。”
“真定府,每顷十八至二十七束。”
“保定府,每顷二十五至三十五束。”
……
卢象升提笔,在
“涿州,每顷……二十八至四十一束。”
写完,他看着自大名一路北上的各项数据,终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王法王法,离王越近,法越如刀。
他这一行,真的能改变什麽吗……
若不能改变,恐怕还不如在大名府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完更好。
他刚厘清了田赋旧帐,正要大展拳脚,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