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觅清低着头,面色平静,也不回话。
沈黎眼神淡淡的掠过少女的背脊,然后噗的一声,将帽子踢回了杨觅清的身边,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风雪仍旧在刮着,少女抬起头来,却也只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有那样厚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在今日这场风雪之中,回到九沪的又怎会是眼前的这一人?
几乎之地的局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越发的紧张了。
当天晚上,长老府里,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与会的除了多了凯旋的幽都沈黎,更有几年前就前往卧龙山养病的公子羽玄机。现在,他已经是九沪之地的通判长史了。
九沪之地首长老仍旧是习惯性的不出席各种宴会,只有长老夫人韵律象征性的露了一下脸。
毕竟幽都沈黎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宴席上其乐融融,觥筹交错间,满满都是一派祥和的同乐景象,丝毫看不出就在几日前,因为其弟沈峰犯了众怒,被逐出沈氏支旁,贬为庶人,下了九沪堂过审。
“那些血腥的诡计莫测很多时候都像是湖中之水,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看得出它的大小形状,只有勇敢之人才会侵入水中,只是水有多深,而最后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变得十分难说了。”
当杨觅清将白日所见告诉没有资格出席宴会的莫寻冷的时候,莫寻冷正在修剪一盆景树,他低着头,波澜不惊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杨觅清歪着头,细细的考量了一番,然后递过一把剪子,轻声说道:“那你说,沈黎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帮沈峰吗?”
莫寻冷淡淡一笑:“首长老夫人韵律只生了两个儿子,沈氏旁支想要正统沈氏血脉同争夺首长老之位,只能下力度扶植一人。沈黎戍边几年,远离九沪,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权力面前,沈氏的手足之情,淡如水。”
咔嚓一声脆响,景树的书茎顿时被锋利的剪刀剪断,这是一盆极品的景树,从雪域快马送到九沪,刚刚才进的花房。
杨觅清见了心疼的轻呼一声,却见莫寻冷毫不迟疑的抱起景树扔在一旁,然后拿起一盆百合草继续修剪了起来。
“现在对九沪沈氏来说,他们就像我一样,只有继续修剪百合花这一个选择了。”莫寻冷微微一笑:“谁叫花匠今天只送进九沪两盆百合花呢?”
屋外风雪弥漫,星月无光,杨觅清突然知道,几年前自己和莫寻冷两人联手陷害沈黎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这个当初得罪了沈氏乃至整个长老府而被长老府抛弃了的世子从泥泞里爬起身来,带着满心的仇恨和杀戮再一次回到了九沪,尽管她并不明确的知道谁是真正的仇敌,但是他们的日子,将会更需要如履薄冰的小心和谨慎。
“不用担心,清儿,”莫寻冷的手轻轻搭在杨觅清的肩膀上:“沈黎死而复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你不是一直憎恨沈家杀害了你的家人吗?临走前,我们还得讨回一点利息吧。”
深夜,沈家的马车从长老府里行驶出来,沈初弈(沈初厉堂弟)直接去了,那里,有一个临安来的歌姬最近十分走红。
沈初弈虽然位高权重,老谋深算,但是却也有身为男人的劣根性。年近六十的男人和自己的儿子招呼了一声,就驱车离开了沈家护卫的队伍。
刚刚进了长老府,翠云就迎上前来,打着伞遮去头顶的碎雪,语调极速的说道:“少爷,韵律夫人刚刚走,已经没大事了。”
沈黎面不改色的走进书房,书房的书架被挪到一边,一个黑洞洞的洞口露在外面,他脱下披风,甩在一旁,边走边擦去头上的雪水。
面色苍白身形瘦小的女子被锁链紧紧的锁住,坐在石室的中央,面有菜色,苍白如纸,见了沈黎进来也只是轻轻的瞄上一眼,眼神冷寂,不言不语。
昔日的少年早已经在牧千川去世之日成长起来了,曾经阴柔的气质也在多年的历练下变得凌厉了起来,他冷冷的望着石室中的女子,眼神却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真不愧是一起的!”
沈黎心下冷笑了一声,随即眉梢一挑,猛地转过头去,边走边沉声对着两旁的侍从交代道:“若是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们就陪她一起去死好了。”
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灯火转瞬熄灭,衣衫单薄的女子缓缓的咬住唇角,一滴眼泪划过面颊,慢慢的落了下来。
就在这个晚上,最得首长老喜爱的二少爷沈峰于九沪灵台被秘密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