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孟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上前一步,对着吴天翊深深躬身,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属下遵令!属下定带着兄弟们平安回来,绝不让主子担心!”
他直起身时,眼眶里的红意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跟着这样把下属性命放在心上的主子,便是赴汤蹈火,也值了!
很快他们分批出了客栈,吴天翊一个人背着药箱,手拿着一根“医幡”上面写着“祖传秘方”“三代行医”“专治疑难”“杏林济世”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他顺着石板路往城东而去,走着,走着,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拐进了一条窄巷。
这巷子约莫两丈宽,两侧堆满了破旧的草席和断了腿的木凳,空气中混杂着霉味、汗味和淡淡的馊味——原是石和县里收容逃难百姓的地方,如今却乱得像个集市。
巷口有两个穿着短打、面露凶光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老汉讨价还价,手里还拽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那姑娘哭得满脸泪痕,老汉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嘴里哀求着“再添两个铜板,求求您了……”
巷中间有个三四岁的小孩,坐在冰冷的地上,怀里抱着个空了的陶碗,哭得撕心裂肺,旁边一个妇人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连哄都懒得哄。
还有些衣衫褴褛的人,或靠在墙边啃着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或蜷缩在草席上咳嗽不止,整个巷子乱哄哄的,满是绝望的气息。
吴天翊皱了皱眉,刚想往前走,却瞥见巷子深处跪着一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旧木簪挽着,额前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最扎眼的是,她发髻上插着一根干枯的稻草——那是这乱世里“自卖自身”的标志。
少妇身旁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怀里抱着个六七岁的男孩,那男孩穿着件小得不合身的单衣,蜷缩在老太婆怀里,小脸蜡黄,嘴唇干裂,时不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身子都在发抖,每咳一声,胸口就微微起伏,像是连喘气都费力气。
老太婆一边轻轻拍着男孩的背,一边抹着眼泪,嘴里低声念叨着:“夏儿啊,再忍忍,再忍忍……等会儿就带你去看……”
那少妇则始终低着头,双手撑在地上,脊背微微颤抖,想来是又急又怕,却不敢哭出声,怕惹得路人厌烦,连买她的人都找不到。
吴天翊站在不远处观察了片刻,眼尾扫过巷子里其他或躺或坐的病患——有老汉咳得撕心裂肺,却瞧着像是常年积劳的老疾,跟端木家的二小姐一点都不搭嘎。
再看有妇人捂着肚子呻吟,瞧着像是寻常腹痛,显不出医术高低。
唯独那老太婆怀里的男孩,面色蜡黄如纸,咳嗽时胸腔起伏剧烈,嘴角还隐隐泛着一丝青气,分明是风寒入肺引发的急性咳喘,若再拖下去,怕是要转成肺痈,这般症状看着凶险,实则用对药方便能快速缓解,正是他要找的“契机”。
“没错,就这小孩了!”吴天翊在心里暗忖。
没错,他此番来这流民巷,本就是故意找个“看起来严重却没钱治病”的病患——一来,能借治病积攒“老郎中”的口碑,为后续去端木府应诊铺垫。
二来,看病总得抓药,他药箱里只带了些应急的银针和草药,药量根本不够治大病,正好能顺理成章地往城东“仁心堂”去买药。
他太清楚这时代医馆大夫的德行——尤其是“仁心堂”这种有点名气的医馆,大夫多自持身份,见他一个游医上门买药,少不得要盘问几句,甚至会对他的药方拿出来论证。
而这恰恰是他的强项——前世几十年的中西医经验,加上对这个时代医术局限的了解,随便拿出些对症的见解,便能让那些大夫哑口无言,既显了自己的本事,又能让“老郎中”的名声在医馆里传开,岂不是一举两得?
至于“利用”这家人……吴天翊轻轻摇了摇铜铃,晃了晃手上的“医幡”便迈步走向那母子三人。
这时的吴天翊心里倒也坦然:他虽存了“造势”的心思,可若他不出手,这男孩怕是撑不过几日,那少妇也多半要被人贩子买走,落个不知死活的下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既救了人,又能借这事达成自己的目的,这般“各取所需”,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走到近前,他故意放缓语气,用中年人的沉稳腔调开口:“老夫人,这位娘子,老夫瞧这孩子咳得厉害,若是信得过老夫,不妨让老夫看看?”
话音刚落,那跪在地上的妇人身子明显一僵,像是没料到会有人主动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