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沾雨的眼,当她蹙着弯月眉,抬头看向他时,他心里被刺了一下
「苏苏,不哭,辅卿又遇到什麽事了?」裴世宪以为邓修翼又发生了什麽事,所以李云苏才如此难过,突然裴世宪回了一下神,为什麽李云苏的难过总是要和邓修翼关联在一起呢?
「不是邓修翼,是我姐姐云茹。她执意进宫。」
「啊?此事从何而起?」
「她有这个念头很早了。我们进了教坊司后,被枷木囚笼三日,出来后,她便想进宫了。」
「木囚笼?这又是什麽?」
李云苏别过了脸,她如何向裴世宪说这个?她可以坦然告诉邓修翼,又如何能告知裴世宪?
裴世宪见她不答,直觉定然是不好的事情,便不再追问,而是道:「她想进宫做什麽?」问这个话的时候,裴世宪的声音都是抖的。
听着他的声音抖着,李云苏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世兄,不要追问。你不必知。」
「这是死路!」
「她就想向死而生,我如何能不伤心?」
「能劝住吗?」
「我大姐温柔,我二姐爽利。我们姐妹三人都受长辈宠爱长大,性子各有不同。二姐从小是叔父独女,家门不幸,叔父惨死,婶母自焚,三兄今在大同搏命。二姐心中的怨和悲,常人不能体会。我不舍,但感同身受。」
「亦当爱惜自身。」
李云苏含泪而笑,「二姐云,教坊司之经历,已生无可恋。未经人苦,不知人悲。」
裴世宪这时脑中闪过了吕金贵那张猥琐的脸,震惊地看着李云苏。而李云苏则坦然地看向他,杏花眼里仿佛在说「松竹何须媚春柳,孤标自孕岁寒心」。
那夜,裴世宪枕着月光想了很久。
这是一个怎麽样的女子?她怀着对邓修翼无限悲悯之心,经历了作为一个女子和邓修翼同样般的经历,却不需要任何人给予她怜悯。她的眼神在说,你若以怜悯为蜜,我偏以自爱为刃,让人无法不心生敬意。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小小年纪见识甚或超过自己。裴世宪向来以自己在同龄人中见识高卓而自傲,但今日和李云苏进行农商之辨时,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狭隘和粗鄙?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看来处理家中事务,从容有方,进退得宜。不是英国公府只有她来承应门户,而是英国公府理应由她来承应门户。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贵女吗?裴世宪想到他自己在三立读书时,在京城交游那些想方设法要凑过来的女子,他才知道什麽是兰姿玉洁,什麽是胭脂俗粉。
她会笑,会在看到玉件时喜不自胜地笑,会对着祖父淡淡而疏远地笑;她会哭,会伤心欲绝地嚎啕大哭,会含悲忍戚地眼中挂泪地哭。她是一个如此有生机的人。
若邓修翼此刻知道裴世宪在想这些,邓修翼一定会告诉裴世宪,她不仅会哭会笑,她还会眼眉弯弯,会眼中透着狡黠,会扳起脸孔说要罚人。同时,邓修翼还会说,她值得你用一生好好对待;而你,还需要好好努力才配得上她。
……
次日,李云苏便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便对李仁和马驫下令,南下扬州。在出发前,她给邓修翼写了一封信:
「云苏顿首再拜,见字如晤:
顷得机宜,决意赴扬州。盖因马驫探得,隆裕四十六年毁泉群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