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登时面色一变,其余几个也都默默低下了头。
“又如这句,杭州之地,依托运河,人烟稠密,商贸繁盛。然后又没了,你这句话放在苏州头上难道就不成立吗?商贸繁盛,主要经营的货物是什么?可曾走上码头亲自调研询问?人烟稠密,是本地土著居多还是周边人口及各地商贾居多?双方所占人口总数各有几成?这当中又有多少是商贾?”
“再比如这一句,各地均有物产,声名著于当地,皆汇聚于杭。物产具体是什么呢?据我所知,江南各地的市镇专业化程度颇高,药材集散地、棉布加工地、生丝出产地等等,这些具体的内容,你的这篇文章之中又可有列举?”
“你这上面,看似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也自以为言之有物,但实则跟着队伍走了一遭,所得到的东西,找一个熟知江南的人便能张口说出,那你实地调研的优势又体现在哪儿?”
一个个问题,问得那年轻人目瞪口呆,嗫嚅半晌,嘴硬道:“这这.穷究这些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
齐政冷哼一声,“倘若你若今后身为一地父母官,对辖区之情况,也是了解得这般马虎吗?不懂当地之实务,你如何知道你执掌一地该如何施政,能利用哪些情况而事半功倍,又将损害哪些方面的利益,面临来自哪些方面的阻拦?”
“又如殿下,若要坐镇中京,了解一地之实情,或是做什么决策,派你们下去体察民情,难不成就靠着你所呈上来这几个囫囵的字,便能知晓了?”
“至不济,譬如经商,我欲在杭州做一门生意,现在派你去杭州实地调研一番,你回来就给我交个这个,你认为我能从中决断出什么来?”
被当着卫王的面,这一通训斥,那年轻人的脸上汗水登时渗出,低头羞愧难言。
其余几个则是在心头暗自庆幸,多亏了齐政第一本没拿自己的。
但以齐政如今在卫王麾下的地位,真的跟这几个人一般见识,那才是掉份的事情。
所以,在将对方驳斥得哑口无言之后,齐政的声音一缓,叹了口气,温声道:“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心高气傲,这很正常,但是,同样也要正视自身,如此方能进步。”
“殿下让你们跟着队伍,前去观摩,看看民生疾苦,看看各地实情,是对你们寄予了厚望的。是希望你们能够脱胎换骨,成为能为天下百姓做实事的干臣,而非只懂之乎者也的酸腐之儒。从这个角度而言,至少你这本册子,是合格的。”
年轻人抬头看着齐政,眼中露出几分感激。
“我方才说那些,则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也算是个人浅见,对与不对,卫王殿下定夺,听与不听,就看诸位自己的心思。”
说完,他看向卫王,欠了欠身,“殿下,在下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够,胡言乱语了几句,还望殿下见谅。”
卫王看向齐政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欣慰,这样本事出众,却偏偏还不跋扈,事事还都将他抬得很高的伙伴,真让他,欢喜!
“诶,这话就言重了,你说得很对啊!”
卫王也跟着做戏,看向这几人,“本王纳贤,从不看出身家境,但却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有自强之志,同时还能有谦虚之心。此番去往各地,你们的表现本王都已经从领队之人口中得知,虽然觉悟之时间有早晚,但都能主动接触实务,不再空谈虚念,本王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