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几分钟后,祁妙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大家能别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吗?”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那齐刷刷的几道视线。
她不自在地挠挠头,“弄得我怪紧张的。”
“好的好的!”几位医生连忙答应。
刘敬天也跟着转过身去,盯着架在一旁的相机摆弄。
大家都自觉不再去打扰卧室床边的小姑娘。
祁妙又闭起了眼睛。
窗外的鸟鸣声隐隐约约的,让人平白生出几分困意。
或许,是昨夜一直在忧心邀请函跟安琪岛的事,没有睡好。
总之,她坐在轮椅上,脑袋一点一点,恍恍惚惚地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妙忽然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很亲切,很温暖。
他问:“你的腿,最近好些了吗?”
腿?
打着石膏呢,恢复得不错,她下意识想。
却听到,那人喊出一个名字——
“月君。”
祁妙猛然惊醒,“唰”地睁开了眼。
在她的面前,场景大变。
这里不是卧室,而是谈老前辈家中的客厅。
此时此刻,那道遗照和视频中的身影,正端坐在沙发上,拎起茶壶给人倒热水。
而茶几的另一边,则出现了一辆轮椅。
上面坐着的人,祁妙也见过。
是为救路口的几位学生,被货车撞断了双腿的冯月君警官!
她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眼中还带着几分对老师的尊敬。
“好点儿了,多亏了您的引荐,这次定制的一只很合适,我再训练训练,就能自己走动走动了。”
祁妙往她的腿上看去,毛茸茸的毯子下,露出了一双机械脚。
谈老前辈温声叮嘱道:
“不用心急,身体要慢慢恢复,走路也要慢慢训练。”
“嗯,我不急。”
冯月君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腿,皱起的眉头显出了她的痛楚。
“再急也急不来……老师,我后半辈子都当不了刑警了。”
谈老前辈把杯子推到她面前来。
“当不了刑警也无妨,月君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职业,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都在等着你去做。”
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苍老的双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和痛惜。
至于更深层、更复杂的情绪,祁妙就看不懂了。
冯月君自嘲一笑,“您教导的对,是我自己……走上了岔路。”
杯中的水热气腾腾,漂浮的茶叶打了个旋儿,静静地坠入杯底。
谈老前辈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总批评你,爱钻牛角尖,行事不懂变通,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是这样,要是能跟敬天那孩子中合一下,该多好啊。”
“我没法跟刘哥相提并论,”冯月君双手握着杯子,似乎是贪图这一分的温暖,“他是正直的好刑警,而我……”
她蓦然擡起头,牙关里咬出几丝悲戚:
“老师,我如今身上,都数不清背了多少条人命了。”
谈老前辈听到这话,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只是很懊悔,很自责。
“月君啊,老师也替你算不清了。”
他不像是位庄严、不可接近的警界神话,反倒更像一位小老头儿,花白的头发和眉毛都透着些颓唐无力。
“老师老了,有些不中用了,若是能早几年就发现你的不对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走到如今这幅局面。”
冯月君顷刻间就带上了哭腔:
“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
她捂热的手放在胸口,言辞恳切道:
“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我跟我的组织也都非常尊敬您,否则,我也不会来这一趟。”
“可你该来的地方,不是这里。”
谈老前辈沉声开口:“月君,你做过那么多年的刑警,不会不清楚,真想回头的话,最该去的地方是公安局。”
他看向昔日的学生,又恢复了课堂上严苛的模样。
“你走吧,去自首,去把一切罪行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