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正也是同样愧疚,李蕙兰妈妈的死,让他想要承担陈薇的所有费用,但是陈薇同样没有给他机会。三个男人就这样坐在阁皂山下,那个曾经他们一起爬山的地方,暗自神伤。
一晃时间来到了1992年。这期间,陈薇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收到肖克明的汇票,一次比一次多,她都退回去了,但奇怪的是,他从来没给陈薇写过一封信。倒是袁守正会时常跟她有通信往来,刚开始他会提到肖克明,但是被陈薇言辞不要提他才没说了。袁守正便没再提过,他会把厂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陈薇。
林建国接受厂子之后,前面虽然关闭了丸剂车间,但是没撑多久,原来产品单一,生产落后的问题一样凸显,本来也就是在,于是他找了个机会说要转型,丸剂车间就这么又开始运转了。随着市场经济发展,厂子也算是慢慢好了一些。
大学这几年,除了跟袁守正还有书信往来外,陈薇从来没回去过。校园里的梧桐树抽出了新芽,大四下学期,同学们都在为毕业后的去向忙碌奔波:托关系、跑分配、参加各种招聘会。
陈薇依旧是独来独往,优异的成绩和沉静坚韧的性格,让她赢得了系里老师的青睐。不久前,一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降临到了她头上,被系里推荐到本省知名的国企——江中制药厂实习,而江中制药厂也是毕业生眼中的香饽饽。
消息传开,不少同学投来羡慕的目光。谁都清楚,这几乎意味着半只脚迈进了江中制药厂的门槛。能在这样一个效益好、待遇优的大型国企站稳脚跟,在1992年这个市场经济大潮初起、但仍以“铁饭碗”为荣的时代,无疑是一条极好的出路。
然而,陈薇接受这个推荐,却怀揣着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心思。
陈薇这几年都在分析父亲推行的改革之路,他在一片反对声中推行的“承包制”,试图大刀阔斧地改革,最终却触动了守旧势力的利益,在一片污蔑与构陷中黯然离场,郁郁而终。
而江中制药厂作为省内改革的排头兵,早在80年代末就率先实行了厂长承包经营责任制,并且取得了显著成效,是省内国企改革的典型。
“改革”“承包制”这些词汇曾经在陈薇面前是不敢提,也不想提的词汇,因为就是它才让她家庭破碎,她曾经把它当做“毒瘤”,但她慢慢发现这些词语同时也是这个时代最具活力的经济脉搏之一。从江中制药厂的例子中,让陈薇看到这些词汇可以是某些人争权夺利的工具,也可以是真正能人施展抱负的舞台。它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样,它的本身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在于执剑之人。
她要去那里,不是为了谋求一个安稳的“铁饭碗”,而是要去亲眼看一看,学一学,这成功的承包制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她要深入到改革的一线,去理解父亲当年为何改革失败,如何才能够成功。她要汲取经验,这是她对父亲未竟事业的另一种形式的继承,也是她走出伤痛、武装自己的唯一途径。
报到第一天,江中制药厂宏大的厂区、繁忙的生产线和略显肃穆的办公大楼,都给陈薇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与她记忆中父亲那个狭小破败的厂区截然不同,这里处处彰显着现代工业的气息和改革带来的勃勃生机。
她被分配到了厂长办公室实习,负责一些文书整理、会议记录等基础工作。这正合她意,能够让她最近距离地观察和学习厂长的决策与管理风格。
实习的第三周,她被安排参加厂例会,主要工作是做会议纪要。这个工作表面上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可以观察厂里运作的最佳位置。一般人都没有这个机会,听说陈薇的老师跟厂长是同学,才有这个机会。
雷卫国厂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高大,从安排工作的话语就能看出是一个做事情果决的人,雷厉风行。参加了几次会议之后,陈薇敏锐地察觉到,当大家散会后,雷厂长总是一人眉头紧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