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忽然间觉得这样的铺设正如中国人的处世之道一样,万事不追求圆满。他想起一首关于小满的诗来:
细雨如丝水尚浅,绿叶成荫花已残。
人生应如此节气,未有大成常小满。
天王殿和大雄宝殿挑檐上悬挂的风铃在北风中发出低沉的声响。秦君民走到一处镂空的花墙前,被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竹子吸引住了,让他想不到的是,竹子在北方居然能成活,尤其是在冬天,这些竹子并没有完全干枯,斑驳的叶子还在努力地向外展示着它的绿意。在竹林的前方,有一处不高不低的假山,假山上的亭子在风中孤零零地立着。亭子西侧写着“听涛阁”。站在亭子里往西望去,秦君民发现这里其实是一处绝佳的风景观赏处。远处的黄河在冬日晨光的映照下,薄冰反射的光将整个水面映衬得如同一条红色的长龙。冬天汾阴的气温最冷也不过零下10度,河面结了一层薄冰,但并不影响汾阴渡口行船。从听涛阁眺望,脚下的汾河水蜿蜒数里,在远处逐渐融入黄河的臂弯里,恬静得像个孩子一样。
秦君民低声吟诵着:
“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生活在秦家这样的大家庭里,秦君民从小就有着很强的自我约束能力,学习也非常上进。他不想和大哥一样,整日里混迹官场。更不愿意像弟弟君青,吃喝嫖赌败坏秦家家风。他现在所做的事,只是父亲无奈的选择。大哥不喜欢做,弟弟想做父亲又怕他败光了家业。秦君民觉得既然从父亲手中接管了秦家家业,自己就要放下心中杂念,在做好现有商业贸易基础上,将自己实业救国的理想付诸现实,通过办实业,改变秦家几十年来传统的易货贸易。
走下听涛阁,秦君民正欲往前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埙声,顺着埙声望去,一个小和尚正站在东配殿前的一棵松柏树下,非常认真地吹奏着。埙声和着风铃声,冬日的暖阳,墙角残雪,沙沙的风声,让这个小和尚与这周遭的一切,居然相得益彰。秦君民望着小和尚吹埙许久。“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他突然想起在书院里读过大雅里的“板”。
绕过大雄宝殿的侧面,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原来在崇圣寺后方,有一座舍利塔,坐北朝南,为圆形五层覆钵式砖塔,塔高四丈五。塔体为五层。一层为方形,正中间为拱门,拱门有内室,宽、深有四尺五,从拱门进去垂直可爬至塔顶。二层塔体相错相叠,约有六重,三至五层为圆形覆钵塔体,塔体顶层相轮已不复存在,作了鸟雀巢穴。塔身通体有裂缝,在风中似乎要摇摇欲坠。秦君民曾听马连举讲过,此塔建于明洪武十六年,原本塔顶还有一个五层相轮,塔下存放有得道高僧的舍利子。
秦君民看了看残破不堪的佛塔,问紧随身后的执事:“破成这个样子,为啥不修一修?”执事说:“寺内僧人多,香火也不甚旺,秦家的供奉多用于日常花销,没有能力再修补。二少爷现在当家,看看能否?”执事没有说下去。秦君民叹口气说:“这几年年馑不好,又闹滩匪,这样吧!你们寺里寻人,秦家出钱,时间长短不打紧,活要做好,让干活的村民有口饭吃。”
执事听后忙说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以表谢意。
从崇圣寺回到巷子里,秦君民就碰到前来找他的秦君杰。兄弟二人打了招呼,便垂手立在巷道两边,等父亲下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才跟随父亲进了院门。
秦老爷和杨氏住在北院,这是一座三进式四合院,前院东西厢房由看家护院的家丁和更夫居住。中间为一穿堂式门厅。两人跟随父亲经过门厅,来到父母居住的大院里。北房往后是后厅,原本是花园,后来为了方便秦老爷招待客人和从外地回来掌柜就改为后厅,配有厨房和餐厅。大院东边主要存放家里的银两,西边由照料父母生活起居的下人使用,正房则是父母亲休息和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