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洋人再凶,也没那么容易啃下咱们的防线。您儿子现在好歹是军长了,手下几万条枪,我知道轻重的。”
听到“军长”、“几万条枪”,顾老财的腰杆似乎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他咂咂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唉……我晓得,我儿现在是格个。”
他偷偷在桌下翘了翘大拇指。
“报纸上都登着呢,抗日名将!真给我老顾家光宗耀祖了,木佬佬厉害!”(“格个”即“这个”,“木佬佬”表示“非常”)
渐渐地,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无奈。
“就是……刀枪无眼……侬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更得……更得千万小心啊。窝里……窝里都指着侬嘞……”
(“窝里”即“家里”)
顾家生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晓得。爹,侬就在重庆安心住着,这里安全。等我们打退了鬼子,再接您风风光光回老家。”
顾老财不再说话了,只是拿起公筷,一个劲儿地往儿子碗里夹酱瓜,嘴里嘟囔着:
“多吃点,多吃点……格点事情体,伤精神头的……”
(“格点事情体”指“这些事”)
早餐就在一种略显沉重却又充满乡土亲情的安静中度过,窗外阳光正好,但桌旁的人都明白,这短暂的安宁如同朝露。
国家蒙难,纵然是地主老财,也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再不舍,再心疼,也只能将这份担忧压在心里,看着儿子再次走向那片血肉横飞的战场。
这份用乡音包裹的沉默支持,或许便是这个时代,一个老父亲能给出的最深沉、也最无奈的爱与关怀。
早餐刚毕,碗筷还未及撤下。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顾小六出现在餐厅门口,面色有些古怪。
“四少爷.......《申报》的那位沈记者来了,说是……与您约好了做专访。”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她倒是来得勤快。”
顾家生闻言,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昨晚宴会上刚应下,今天一早就直接找到住处来了?这女记者的行动力未免太强了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青瑶,见她正低头整理餐桌,看不清神色。
他略一沉吟,想着专访这事迟早要办,既然人家都上门了,正好眼下暂无紧急公务,不如就做了,也省得日后麻烦,算是了一桩事。
顾家生放下茶杯,对顾小六道:
“六儿,请沈记者到客厅稍坐,我马上就来。”
顾小六应声而去。
顾家生起身,白青瑶也跟着站起来,轻声说:
“少爷有正事,那我先回房……”
“不必。”
顾家生打断她。
“一个专访而已,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你就在旁边坐坐,等我片刻就好。”
他目光扫过白青瑶娇媚的脸庞,又想到沈疏影那张酷似孟姐、过分漂亮惹眼的面孔,虽自问心中坦荡,但觉得还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