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字迹潦草甚至带着颤抖的“国书”,只扫了一眼,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撇,露出一丝混合着鄙夷与冷酷的弧度。他随手将锦帛丢入身旁熊熊燃烧的炭盆,看着那昂贵的丝绸和卑微的字句在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告诉潘峰。” 樊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本将奉王命,只收国土,不受降表。川州城破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时。让他……好自为之。”
川州,大潘王宫。
昔日金碧辉煌、极尽奢靡的宫殿,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朽与绝望。昂贵的香料早已燃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药味、汗臭和一种名为“恐惧”的、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瘴气。巨大的蟠龙金柱上,镶嵌的宝石被抠掉了不少,露出难看的坑洼,那是潘峰绝望中试图“筹集军资”的痕迹。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玉器、倾覆的酒樽和撕烂的丝绸帷幕。
潘峰瘫坐在他那巨大的、冰冷的黄金王座上。曾经油光满面的脸,此刻深陷憔悴,眼窝乌黑,布满了血丝,如同濒死的困兽。他身上的王袍沾满了酒渍和莫名的污迹,松松垮垮地套在明显瘦了一圈的身体上。他一只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空了的金杯,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抓挠着油腻打绺的头发。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金杯狠狠砸向跪在阶下、瑟瑟发抖的几名文臣武将!金杯砸在一个倒霉文官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那人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守!守!守了这么久了!人呢?!本王的所战披靡的大潘将士呢?!谢允恭呢?!本王的援兵呢?!” 潘峰的咆哮嘶哑而癫狂,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无边的怨毒,“本王给了你们高官厚禄!给了你们荣华富贵!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本王的?!啊?!”
他猛地站起身,那强撑的身体摇摇晃晃,指着殿外那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永不停歇的炮击声和喊杀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听!听听!那是玄秦的炮!是樊天那个屠夫!他要进来了!他要杀进来了!你们……你们都得死!都得给孤陪葬!!”
阶下众人面无人色,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抬起头,老泪纵横:“大……大王!城中……粮草已尽!守军……守军每日仅得稀粥一碗!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伤兵营……已成人间地狱!百姓……百姓易子而食啊大王!军心涣散,逃亡者日众!谢允恭将军虽竭力弹压,然……然独木难支!大王!请……请大王速做决断!或……或可再遣使,恳求樊天……”
“恳求?!” 潘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几步冲下台阶,一脚将那老臣踹翻在地!“老匹夫!你敢让本王去求那个屠夫?!孤是大潘王!” 他状若疯魔,抽出腰间那柄镶满宝石、却早已失去锋芒的佩剑,胡乱挥舞着,“孤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同样面色惨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丞相身上——正是当初献计收买杨栋、导致谢必安巴镇惨败的郑幽!
“郑幽!!” 潘峰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踉跄着扑过去,死死抓住郑幽的衣襟,肥胖的脸几乎贴到对方脸上,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你!你不是智计百出吗?!你不是算无遗策吗?!快!快给本王想个法子!挡住樊天!挡住那些玄秦的蛮子,本王与你共享天下!!”
郑幽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看着潘峰那双疯狂而绝望的眼睛,感受着那浓重的口臭和死亡的气息,他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悔恨。他当初献媚取宠的毒计,如今竟成了加速大潘覆灭的催化剂!他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大……大王……臣……臣……”
“废物!连你也想不出办法?!” 潘峰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和嗜血的杀意!“本王养你们何用?!养你们何用啊——!!!”
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潘峰手中的佩剑猛地向前一捅!
“噗嗤!”
一声令人心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郑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深深没入自己腹中的华丽剑柄,又抬头看向潘峰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狰狞的脸。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华贵的衣袍。
“大……大……” 他喉头咯咯作响,最终只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对荣华富贵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