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的长几上有一只木匣,里头装的应该就是侍女们所说的五彩衣。
沉鱼立在门内,一处一处望过去。
青梅色的单纱罗已被松叶牡丹红的锦帐取代。正对面的边柜上放着大肚瓷瓶,里头插着数枝颜色鲜丽的大丽花。右手边多出一个博古架,上头摆着古雅的玉雕铜器。左手边的书案是新做的,镇纸下压着一幅尚未作完的美人采菊图,后头新添了一架五彩斑斓的琉璃屏风。
沉鱼慢慢往里走。
新挂的五色珠帘后,少了琴案,多了直项半梨形的五弦琵琶,还有一只曲项的放在小几旁,想是弹至一半,随手搁下,还没来得及放回原处,墙角的架格上摆着琵琶曲谱。
说来惭愧,她最不擅长的乐器就属琵琶。
沉鱼木然拨开又一道五色珠帘,悬着娇红复帐的眠床,又宽又大,与乌园中慕容熙的七宝床很像,不同的是多了一双鸳鸯枕。
绣着醉卧芙蓉图的丝织屏风后有一只黄花梨木的雕花衣橱,沉鱼没有走过去。
她不看也知道,里面的裙裳定是奢华美丽。
沉鱼的目光转向镜台,上面摞着精致的粉盒和云母首饰匣。
她也喜欢这些香喷喷、亮晶晶的东西,奈何天生手笨,根本学不会如何梳出繁复的发髻、如何化出美丽的妆容,就算在那些不见光的夜里,也都是慕容熙为她施丹傅粉。
在这处处香艳的闺房中,沉鱼望着铜镜里的影子,忽然很想笑。
嘴角动了动,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
时间太久,早忘记怎么笑了。
沉鱼闭起眼叹了口气,也不再难为自己。
她平平静静地朝门口走,落在柔软地毯上的脚步很轻。
挤进门内的春若和侍女,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像随时要冲上来,生怕她一怒之下,将这屋子怎么似的。
沉鱼淡淡看了她们一眼。
“不要跟郡公说我来过。”
几人吃了一惊,后又鹌鹑似地点头。
沉鱼迈过门,仰头望了望天,阳光还是和方才一样好。
“春若,我们回去晒书吧。”
春若回过神,急忙从屋中跑出来。
“沉鱼,你听我给你解释,不是我有意瞒你,而是郡公都没跟你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其实,就是你不在的时候,郡公他——”
“你为何要跟我解释?”
沉鱼觉得好笑。
春若愣住:“你不是和郡公......”
沉鱼叹道:“这是宣城郡公府,是他的家,他想让什么人住进来,又想把这改成什么样,都是他的自由,至于我——”
温媪说,女郎的家在哪儿,她的家就在哪儿。
她默默环视小院。
从前温媪在的时候,她尚且能将这儿视作家,而今,温媪不在了,她的家也不在了。
沉鱼不难过。
本来有的就只有自己。
不对。
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
沉鱼摇头一叹。
银铃般的说笑声,娇憨悦耳。
沉鱼心上一紧。
看来擅闯居室的事,注定瞒不过去了。
沉鱼回头看过去。
慕容熙披一袭竹月色的鹤氅,人白如玉,发黑如墨,斜飞入鬓的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扬起的笑容还停留在唇边。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子。
沉鱼从未见过。
鹅蛋脸,秋水眸,皮肤白腻,脖颈修长,穿着朱殷色敞领大袖襦,削肩细腰,身姿曼妙,繁复的三环髻旁簪着一朵红艳艳的大丽花。
如此貌美,实在罕见。
女子歪着头仔细打量她片刻,莞然一笑,纯真美好。
“你就是沉鱼吗?”
沉鱼的目光越过女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慕容熙。
慕容熙也看向她,只是笑容不再,眼中无喜亦无怒。
“这是魏姬。”
沉鱼明白了。
她垂下眼,抬手行礼。
“奴婢——”
“这没外人,你又何必多礼呢?”
手臂被女子拉住,她笑着回头看一眼慕容熙,又对沉鱼道:“我以前远远见过你两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