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套紫砂茶具,茶具旁边摆着几碟喜果点心——有蜜饯、有瓜子、有花生,却都不是什么稀罕物,蜜饯的糖霜已经化了,粘在碟子里;瓜子壳散落在碟边,显然是别人吃剩下的。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的是“春江晚景”
,画工还算不错,却不是名家手笔,画框上甚至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婆子领着她上了二楼,二楼是卧室。
卧室里的陈设比客厅更奢华——一张拔步床,床架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百子千孙”
的纹样,床幔是粉色的纱,纱上绣着缠枝莲,只是纱有些薄,透光性很好;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黄铜镜,镜子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镜前摆着一个螺钿妆奁,妆奁里放着几盒胭脂水粉,都是上等的货色,却有几盒已经开封,显然是别人用过的;衣柜是梨花木的,打开一看,里面叠着几件绸缎衣裙,颜色鲜艳,料子柔软,却都不是新的,领口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磨损痕迹。
而所谓的“嫁衣”
,正放在床尾的凳子上——那是一件玫红色的缎裙,缎面的光泽很好,上面绣着几朵小桃花,绣线是浅粉色的,却绣得很稀疏,针脚也不够整齐;裙子的领口处,甚至有一根线头没剪断,垂在外面,显得格外敷衍。
这根本不是正室该穿的大红嫁衣,甚至连妾室纳聘时穿的桃红嫁衣都不如,更像是一件普通的节日盛装。
“娘子先歇歇,我去请管家奶奶过来。”
婆子说完,转身就走,连门都没关。
潘金莲走到凳子前,拿起那件玫红色缎裙,手指轻轻拂过缎面,冰凉的触感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这才明白,西门庆根本没把她当“妾”
,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件随手可得的玩物,连最基本的仪式感都懒得给她。
没过多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穿着一身紫色绸缎衣裙,衣裙上绣着暗纹,低调却奢华;她的头梳成了圆髻,插着一支金步摇,步摇上的珠子轻轻晃动,出“叮咚”
的轻响;她的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眼角却有明显的细纹,眼神精明,像在评估一件货物,上下打量着潘金莲。
“给七姨娘道喜了。”
妇人微微屈膝,动作标准却毫无诚意,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老爷吩咐了,今日一切从简,不必大费周章。
眼下时辰差不多了,请七姨娘换上衣裳,随我去前厅给老爷和各位夫人磕个头,敬杯茶,这礼就算成了。”
“七姨娘?”
潘金莲听到这个称呼,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是妾,却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地编号——“七”
,意味着她是西门庆的第七个妾,像一件被打上编号的物品,毫无尊严可言。
她强忍着眼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妇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府里规矩大,姨娘刚进来,怕是还不清楚。
老爷一共有六位夫人,您是第七位,按规矩,自然该称‘七姨娘’。
老爷能让您进府,已是破例——您可知,多少人家的姑娘想进咱们西门府,都没这个福气呢?”
这番话,看似提醒,实则是在敲打她——别不知足,能进府已是恩赐,休要再奢求别的。
潘金莲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多谢管家奶奶提醒,我知道了。”
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两个穿着绿布衣裙的丫鬟走了进来。
丫鬟们的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脸上带着稚气,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机灵,她们手里拿着一套饰——一支银簪,一对银耳环,还有一条银项链,都是普通的银饰,没有任何镶嵌,一看便知不值多少钱。
“给姨娘梳妆。”
妇人说完,便转身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两个丫鬟上前,一个为她解开髻,一个为她换衣服。
解髻的丫鬟动作很轻,手指却有些粗糙,扯得她头皮疼;换衣服的丫鬟动作很快,几乎是把裙子往她身上套,缎裙的领口很紧,勒得她脖子疼,她想调整一下,丫鬟却不耐烦地说:“姨娘别乱动,这裙子是按尺寸做的,乱动会弄坏的。”
潘金莲只好不动,任由她们折腾。
丫鬟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髻,插上那支银簪,又为她戴上耳环和项链——银簪有些钝,插进去时疼得她皱起了眉;耳环的钩子有些尖,不小心刮到了她的耳垂,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