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反复犁过的沙壤深处。它等待着,在每一个必然到来的、凛冽刺骨的冬日清晨,被重新唤醒,化作一口足以点燃血液的热流。
远处的海浪声,裹挟着黑夜无垠的重量,一声声,闷雷般撞击着礁石,也捶打着这座被风摇撼的海岛。屋后那片野生的、细小的晚香菊在疾风中剧烈摇晃,散发出时断时续、苦中带甘的香气,如同黑暗中不屈的暗语,顽固地穿透咸冷的海风,渗入院中每一个角落。
阿满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粘在领口的枯叶拿了下来,没有丢弃。她摊开小小的掌心,任由这片失去生命的枯黄在风中微微颤动。凝视着叶面清晰的脉络,感受着它残留的、最后一丝秋阳的干燥暖意。这暖意微弱如同风中之烛,却无比真实。她仰起脸,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投向漆黑如墨的海平面之外。在那吞噬一切光芒的深海之上,一丝月牙正悄然浮出涌动的黑云间隙,将一线清冷似水、却又锐利如刃的银芒,斜斜地抛撒在翻涌不息、碎银滚动的浪峰之上。那光,并不温暖,却足以穿透重重黑暗,在咆哮的风暴与冰冷的海面之间,割出一条寂静的缝隙,如同一个遥远的、坚硬的城诺。
属于每一个将双脚深深扎进生活的沙土,以汗水和心意浇灌今日的人,所最终沉淀下来的,生命本真的甜味……阿满的小手,将那枚温热的贝壳连同那片微暖的枯叶,一齐紧贴在心口的位置,用力地按了按。仿佛这个动作,能将此刻这份沉甸甸的、带着海腥与花甜、绳索勒痕与火光的复杂暖意,更深地烙进那个正悄然苏醒的、渴望破壳的小小生命中去。她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棵初生的椰苗,迎上了窗外呼啸而至的、更猛烈的海风。风的利刃刮过脸颊,带着入骨的寒意,但那胸腔深处被“秋甜”点燃的火种,却在黑暗中更加清晰地跳动起来,稳定地向着血脉里输送着无声的、坚实的暖流。它不需要呼号壮势,只在这风涛轰鸣的深夜里,沉默地燃烧着,如同被时光窖藏后,愈发醇厚、足以穿透漫长寒冬的那一缕——生命的琼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