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穿透乌云的第一缕阳光,迅速在抗洪指挥部传开。
在这个被泥泞、汗水和焦虑笼罩的临时指挥中心——一间征用的学校教室里,墙壁上还贴着孩子们稚嫩的画作,与桌上铺满的汛情图纸形成了鲜明对比。
湿漉漉的雨衣挂在窗边滴着水,电台的电流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而人们传递这个故事时,疲惫的脸上都浮现出久违的动容。
“听说了吗?省报那两位记者,为了救一个孩子,差点被洪水冲走!”消息在堆满沙袋的走廊、在弥漫着泡面味的休息区口口相传。
“叶记者手腕都骨折了,泥水里泡了那么久,还死死护着田记者和孩子……”
“真是好样的!这才是新闻工作者该有的样子!”
人们传颂着这个事迹,不仅仅因为他们英勇救人的举动,更因为他们身为省报记者,在危难时刻放下相机、挺身而出所展现的责任与担当,为所有奋战在一线的人树立了精神的标杆。
消息很快传到了乔伯年耳中,他正在一间临时作为指挥室的教师办公室里,墙上挂着被水汽浸得有些卷边的地图,红色蓝色的标记密密麻麻。
听闻此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即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
“马上联系他们的家人报个平安,别让家里人跟着揪心。”
这时,一位了解内情的工作人员凑近,低声说:
“乔书记,那个女记者田晓霞,是田福军同志的女儿。另一位叶晨,就是写《白鹿原》的那位作家,咱们省的文化名片。”
乔伯年正准备标记汛情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先是愣了一下,目光掠过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但随即,一抹深切的笑意和欣慰在他严峻的脸上漾开。
他沉默了半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才由衷地感叹道:
“福军啊福军,生了个好闺女啊!叶晨也是好样的,文人有风骨!”他转身对秘书郑重嘱咐:“记住这件事,等凯旋回到省城,一定要提醒我,我要为他们好好庆功,这才是我们时代需要的文艺工作者和新闻工作者!”
与此同时,在省城一间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正在主持会议的田福军,接到了乔伯年秘书打来的电话。窗外是省城难得的静谧夜晚,与宝康的暴雨形成反差。
当听到女儿为救人身陷险境时,他猛地从铺满文件的座位上站起身,话筒差点滑落,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黑,赶紧用另一只手死死扶住了冰凉的木质桌面。
“田书记,您别着急,晓霞同志已经被安全救起,现在在医院观察,生命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电话那头的声音及时补充了最关键的信息。
当得知是叶晨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女儿,自己却受了伤,田福军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那股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想起那个总是沉稳干练、目光睿智的年轻记者,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然而身为领导,刚刚接手这边的工作,这里离不开他,他必须坚守岗位,只能强压下立即赶往宝康的冲动,将对女儿的牵挂深深埋进心底。
他立即给妻子徐爱云工作的黄原地区医院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徐爱云正准备下班,白大褂还没脱下,一听女儿出事,听筒里传来她瞬间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什么?晓霞她……在洪水里?我……我现在就请假过去!”
徐爱云的工作关系还在黄原,尚未正式调入省城。她几乎是跑着去找院长说明情况,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爱云请好假,又匆匆用医院的内部电话联系到儿子田晓晨。母子二人几乎是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到行李袋里,便赶往机场,搭乘最近一班夜航飞往宝康。
飞机在漆黑的夜空中穿行,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徐爱云紧靠着舷窗,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和偶尔掠过的、地上如星河般的城镇灯火,心中五味杂陈。
她既为女儿的勇敢善良感到骄傲,又为她的安危揪心不已,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坐在旁边的田晓晨感受到母亲的不安,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妈,别太担心,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您忘了,叶大哥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他多靠谱的一个人。“
徐爱云回握住儿子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哽咽:
“是啊,多亏了小叶……这孩子,真是我们家的恩人……”
而此时在宝康的医院里,叶晨和田晓霞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稀疏,转为淅淅沥沥的尾声,持续多日的暴雨终于显露出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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