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阵疼痛,邵庭射出的子弹擦过他的腰间,划出一条十厘米的伤口。
但他此时没有心情管那流血的伤口,透过高倍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了梦思行手臂涌出的“鲜血”。
——那逼真的暗红色液体,在雪地映衬下刺眼夺目。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红色的……血液?!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闪电般劈中他的大脑:难道我判断错了?那不是仿生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他刚才那一枪,误伤了一个无辜者,尤其还是邵庭视若性命的人……
这个后果让刘至浩心底猛地一沉,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接到的指令是控制或清除“威胁”,但绝不包括滥杀无辜!
那只会将邵庭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引发无法预料的疯狂报复。
“别开枪!原地待命!”
刘至浩立刻低声厉喝,制止了身边两名手下已经抬起的枪口。他需要快速重新评估这急转直下的局面。
“刘先生!”一名手持防弹盾牌的手下迅速靠近,语气急促而带着杀意:
“邵博士已经率先开枪反抗!您还受伤了,性质已经变了。不如趁机就地解决,直接夺取他背包里的核心数据!”
“况且,我们刚截获的情报显示,民主党高层已经发现他之前提供的关键能源数据存在致命漏洞,他现在对民主党而言已是政治博弈的弃子,没有价值了!”
就在这时,他加密耳机里传来了华森州长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直接命令:
“刘,目标威胁等级确认升至最高,已无任何转化或利用价值。我命令你:就地清除,确保其携带的所有数据芯片彻底回收或销毁。重复,清除目标。完毕。”
刘至浩皱起眉,他的理性在疯狂叫嚣:执行命令!为了继续在共和党潜伏下去,为了“普罗米修斯计划”更大的目标,牺牲一个邵庭也无所谓。
他曾经认为,如果邵庭的技术,他的大脑,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就必须彻底毁灭,绝不能留给对手或流入不可控领域。
他的手指已经稳稳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狙击镜的十字线精准地套住了百米之外那个身影。
那张脸上,有被逼入绝境的愤怒,有深不见底的绝望,有体力透支的虚弱,但透过这些,刘至浩看到了一种更深处的东西。
——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天才,如今却跌落回了人间,此刻正用倔强而充满恨意的看着他。
他戴着头盔,邵庭并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了他是谁,扣动扳机一定会更果断。
邵庭因为高烧、激动和虚弱而异常苍白的脸,在风雪中显得那么清晰,却又莫名地与他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重叠起来:
许多年前,在华国那所顶尖学府的长廊里,他还是那个家里尚未破产,无忧无虑的富二代,而邵庭,还只是个安静得近乎透明的贫困生少年。
一次擦肩而过,他记得邵庭抱着一摞厚厚的建筑学专着,眼神专注而清澈,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和嘲笑都与他无关。
那一刻,刘至浩莫名地就被这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专注吸引了目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
后来,他听说了邵庭保研失败,但又以惊人的天赋跨专业考研成功,再后来,当他已在A国政坛的泥沼中扮演着并不光彩的“白手套”角色时,却得知邵庭在华国拥有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实验室,站上了科研领域的顶峰。
那时,他内心深处或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甚至是对那种纯粹学术生涯的遥远向往。
曾几何时,他们的轨迹仿佛两条平行线,各自在截然不同的领域攀登。
可命运弄人,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轨迹开始反向而行。
他刘至浩在权力的阴影里越爬越高,而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天才,却开始遭遇接连的打击、背叛,最终沦落到如今这般仓皇逃亡的境地。
此刻,透过瞄准镜,他能清晰的看到雪水打湿了邵庭的黑发,黏在额角和脸颊,更衬得他脆弱得像即将破碎的琉璃,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坚韧。
这种极致的矛盾,这种在绝境中依然不肯熄灭的光芒,与他记忆中那个安静专注的少年,以及后来那个巅峰之上的天才形象,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正是这种特质,这种他刘至浩在权力倾轧中早已丢失、却又在内心深处隐秘渴望的东西,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它被自己亲手摧毁。
刘至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合时宜地、剧烈失控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