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爬去,声嘶力竭地呼救道:“快来人!我在里头!快,快救我!”
外头的人听着自家郎君动静,焉有不奋力救人的道理?火势虽猛,却架不住有人拿命博富贵,硬是将反锁的房门撞开一道窟窿,将身陷火海的孙景抢了出去。
崔芜冷眼瞧着,并未阻止。
她的目的从来不是取孙景性命,而是配合黑衣人引开孙府守卫。按说计划执行到这一步,已然大获成功,她大可以跟着一起逃离火海,等着黑衣人履行承诺回头接应。
但不知怎地,烈焰焚身、热浪逼人,崔芜却莫名生出一丝眷恋之心,站在原地没动。
“如果,”她忍不住想,“如果死在这里,就能回到原来的时空,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以蔓草丛生之势占据心头,令她迈不动腿脚。
直到一抹矫健身影分开浓烟,不顾一切地闯进火海,将她硬拖了出去。
“你不要命了!”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没了昔日从容,显露出几分气急败坏。
崔芜吸入大量浓烟,此际正值头晕目眩、喉咙灼痛,其实相当不好过。然而她直定定地看着孙彦,目光沉静,不言不语。
孙彦见她脸色苍白、眼角泛红,只当她吓傻了:“芳荃?”
心头生出怜惜,他伸手欲拂去她脸上黑灰。
崔芜却反应极快地后退半步,刚好避开他的举动。
孙彦脸色微沉。
“我或许是不要命,”崔芜语气嘶哑,却一字一顿:“但是孙郎君,请你记住,我就算不要性命,也得从你们身上撕块肉下来!”
孙彦瞳孔骤凝,以他的城府,都被这话中冷意惊得一跳。
***
查明起火原委并不困难,半个时辰后,崔芜被带到正堂。
此番事故闹得不小,孙景虽被及时救出,到底呛了浓烟,又受了惊吓,竟是发起高热,口中呓语不断。
孙夫人忧心幼子,陪在床边寸步不离,只对外放话,必要查清此事,严惩元凶,给心爱的小儿子一个交代。
主母震怒如斯,连孙彦都没了插手余地,有资格坐镇堂上以一府之主身份问话的,唯有镇海军节度使孙昭。
崔芜心知这一遭过后,自己与孙家人算是彻底撕破脸。干脆破罐子破摔,倨傲不跪,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孙昭。
陪坐一旁的孙彦心头咯噔,厉声斥责道:“父亲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跪下!”
崔芜嗤笑:“他是你爹,又不是我爹。”
孙彦越发震怒,这怒中却是暗藏隐忧,盖因他深知父亲脾性,被个出身下贱的女子如此顶撞,无论如何无法善了。
孙昭却是看也不看崔芜,只淡淡吩咐道:“搜!”
侍立阶下的部曲领命而去。
崔芜知道他要搜什么,无非是疑心自己与外贼串通,想从居所寻出蛛丝马迹。幸而她早有准备,将忽悠来的匕首藏在花根底下,想来部曲不会留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部曲并未从崔芜院落发现端倪,倒是孙昭身边的裨将匆忙赶来,下跪回禀道:“末将奉节帅之命封锁城门,可看守城门的校尉说,半个时辰前,有一队人马身着府中部曲服色,手持郎君手令,声称是奉命出城办事。”
“守城的校尉亲自勘验过,手令所盖,的确是郎君调动部曲的印鉴。”
崔芜在一旁听着,联系前因后果,不难推测出:那位不知来历、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费了偌大力气潜入书房,目的就是寻到这枚印鉴。
孙昭垂眸:“出城的只有人?”
裨将道:“这些人押送着车马,里头都是药材。”
孙昭曲指在案上扣了扣,并不显得如何惊讶。
崔芜暗搓搓地竖着耳朵,只盼孙昭多说几句,好从字里行间推断出更多信息。
孙昭却一字不提,阴鸷锐利的目光终于转向崔芜:“将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崔芜:“……”
她精神一振:机会来了!
崔芜当然不是脑子被板砖拍了,只是于她而言,“杖毙”未尝不是机会——她是学医的,知道不少让生命体征暂时消失的法子,虽说风险不小,可一旦装死成功,就能脱离节度使府,从此海阔天空。
纵然时逢乱世、风雨如晦,可对生有双翼的飞鸟而言,宁可搏击风雨,也不愿困守金笼。
她算盘打得响,却算漏了孙彦。眼看部曲上来拖人,他摆手拦下,竟然挡在崔芜身前:“请父亲暂留她一命。”
孙昭眼神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