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触到颗晒干的野果——那是阿尘塞给她的,粗糙的果皮上还留着孩子的指温。
“你试着听听。”
她对自己说,闭上眼凝神细听。
往常这个时候,她该能听见芜园里通天藤抽芽的轻响,能听见还魂草花瓣舒展的微声,甚至能听见泥土里根须生长的脉络。
可此刻,耳边只有金剑划破空气的锐鸣,只有弟子们整齐划一的呼喝,那些草木的私语,全都消失了。
“他们说‘完美者’能掌控万物。”
沈青芜睁开眼,看向水面上的人影,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可连草木的呼吸都听不见,算什么掌控?”
“云鹤真人”
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鬓角的白化作青黑色的藤蔓,眼底的疲惫变成了贪婪的绿光:“力量才是根本!
感知草木有什么用?能挡住执法堂的追杀吗?能让云鹤真人活过来吗?”
最后一句话像针,刺得沈青芜心口疼。
但她没有后退,反而握紧了灵木杖:“师祖教我的第一堂课,是‘草木有灵,需以心换心’。
他从来没说过,要靠力量去‘掌控’它们。”
她想起刚学御木术时,总急着让桃木杖飞起来,结果杖头的赤藤花枯了一朵又一朵。
云鹤真人就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给花浇水,慢悠悠地说:“你得听它想说什么,不是逼它做什么。”
“这幻境留不住我。”
沈青芜举起灵木杖,杖头的暖玉在晨光里亮得惊人,“你不是我师祖,你只是我心里的贪念。”
“云鹤真人”
出尖锐的嘶吼,化作无数青黑色的藤蔓扑来。
林梦冉拔剑出鞘,剑气劈开藤蔓的瞬间,沈青芜的灵木杖已经重重砸向水面——不是对着人影,而是对着那片映照“完美者”
的镜花水月。
“哗啦——”
水面应声碎裂,无数镜面碎片飞溅开来,高台上的“完美者”
、恭敬的弟子、金色的药库,全都在裂纹中扭曲、消散。
只有那株被绞碎的还魂草,在碎片消失前,轻轻晃了晃叶子,像是在与她告别。
藤蔓的嘶吼渐渐平息,镜花水月重新变得清澈,只剩下真实的星空倒映在水面上。
沈青芜喘着气,手心全是汗,灵木杖拄在船板上,杖头的赤藤花却在这时悄然绽放,散出淡淡的清香。
“你”
林梦冉看着她,眼里满是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沈青芜摇摇头,刚想说话,却现水面上的碎片没有完全消失。
那些碎片在她身后重新聚拢,组成了另一道镜面,里面映出的不是她,而是林梦冉。
镜中的林梦冉穿着玄天道宗的长老法袍,跪在祠堂里,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灵位。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灵位后传来:“林家世代为玄天道宗效力,你竟敢勾结神农宗余孽?可知‘叛徒’二字,要以血来洗?”
镜外的林梦冉突然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了。
沈青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面,看到镜中的林梦冉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我没有勾结!
我只是”
“只是什么?”
威严的声音打断他,“只是看着她毁掉我们筹谋多年的计划?只是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忘了整个林家都在等着你继承长老之位?”
镜面里突然涌出鲜血,染红了林梦冉的法袍。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血污,而血污里,还混着清心草的碎叶。
“林师兄?”
沈青芜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却被他猛地甩开。
林梦冉的呼吸急促,眼神涣散,仿佛已经走进了那片镜面。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我没忘父亲是被神农宗的人杀的长老们说只要拿到镜花水月就能为他报仇”
水面上的镜面突然扩大,将林梦冉的半张脸都映了进去。
镜中的他举起长剑,剑尖直指镜外的沈青芜,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可我我下不了手”
沈青芜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林梦冉痛苦的神情,看着镜中那片染血的祠堂,突然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犹豫。
那些送药草的清晨,那些欲言又止的关切,那些在执法堂尸体旁的紧张原来都藏着这样的纠葛。
镜面里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