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冉站在远处,久久无言。
他曾以为,自己的使命是重建学院、传授功法、推翻旧秩序。
可如今看到这些散落在民间的点点星火,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变革,从来不是自上而下的颠覆,而是自下而上的觉醒。
“原来如此。”
沈青芜站在他身旁,声音柔和如风,“‘青芜满人间’,不是要让每个人都成为强者,不是要人人飞天入地、斩妖除魔。
而是让每一个曾因残缺而自卑的人,都能坦然地说一句:我虽不能御风,但我能让家人免于病痛;我虽无法结印施法,但我能在暴雨来临前感知地气变化,提醒乡邻避灾。”
她顿了顿,望向远方炊烟袅袅的村落:“这才是修行的本质——不是越凡人,而是回归平凡。”
林梦冉缓缓点头。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拼命想要证明“我也能像别人一样”
,为了修炼强行打通经络,差点致左臂彻底废掉;想起他在学院初任教职时,仍执着于教学生更高阶的符阵,却忽略了他们连最基本的“静心入定”
都难以做到。
而现在,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个不会法术的老人,可以用手册中的“温养术”
每日为瘫痪的儿子按摩经络,三年如一日,终使其重新站起;
一个天生耳聋的女孩,通过“观想共振法”
学会了用震动感知世界,甚至能提前察觉山体滑坡的征兆;
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灵根完整却懒惰懈怠,弟弟经脉断裂却坚持每日用“意守归元法”
锤炼心志,十年后,竟是弟弟先悟出了属于自己的“残缺之道”
。
这些人不曾名动天下,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宗门榜上。
但他们活得踏实,活得有尊严。
这才是苏穆想要的世界。
这才是他们一路走来的意义。
入夜,他们在一处山脚村落借宿。
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年轻时曾是某大宗门外门弟子,后因丹田受损被逐,隐居于此。
听说两位旅人精通修行之道,便诚恳相邀讲解一二。
林梦冉没有讲高深理论,只是拿出《残缺修行手册》,翻到第七章“日常即道场”
,逐句解读如何在砍柴、挑水、做饭中感悟灵机流转。
村民们听得入神,有人频频点头,有人提笔记录,还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举手问:“那……如果我连力气都没有,也能修吗?”
林梦冉蹲下身,看着孩子瘦弱的手臂,轻声说:“能。
只要你愿意感受这个世界,哪怕只是坐在门槛上看风拂树叶,也是一种修行。”
那一夜,村里燃起了许多油灯。
第二天清晨,林梦冉走出屋门时,现门口放着一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煮熟的鸡蛋和一张纸条:
‘谢谢您告诉我们,原来不是我们要够格才能修行,而是修行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
他握紧纸条,眼眶微热。
他们再次启程。
山路渐陡,林间鸟鸣清脆。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映在他空荡的左袖上,也映在他稳健的步伐中。
忽然,沈青芜停下脚步,皱眉看向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林梦冉笑了笑,“就是右腿有点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那条陪伴他走过无数风雨的腿,此刻竟隐隐传来一阵温热,仿佛血液之下,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制正在缓缓启动。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异常?”
沈青芜仔细打量着他。
“这几天都有。”
他如实道,“走路时偶尔会有一股暖流从脚心涌上,像是……经络在自我修复。
但我不敢确定,毕竟我已经习惯了残缺。”
沈青芜神色凝重:“你记得手册里提到过的‘反噬回流’现象吗?当一个人真正接纳自身残缺,并将其转化为愿力传播出去时,身体可能会出现‘补偿性觉醒’——不是恢复原状,而是以新的方式重构力量。”
林梦冉怔住。
“你是说……我的右腿,可能在响应某种共鸣?”
“或许。”
她盯着他,“也可能,是你体内那枚断剑残片的作用开始显现了。
它一直没动静,不代表它没有记忆。”
林梦冉沉默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