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助雨势,穿堂过户,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嘶吼。
那西厢传来的女子幽咽,非但未被风雨声掩盖,反而愈清晰,时断时续,如泣如诉,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人的心上。
云阳子闭目凝神,神思却如游丝,细细探寻着这深宅每一缕气息的流转。
怨气源头在西厢,浓烈如墨,但那盘踞在贾世仁眉心的黑气,却更为污秽、更为凶厉,竟隐隐有吞噬西厢怨气之势,两者之间,仿佛隔着血海深仇,隔着生死壁垒,无声地撕扯、对抗着。
翌日午后,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如铅。
云阳子命人于庭院中设下法坛。
香案上,黄符、朱砂、桃木剑、铜钱七星剑一应法器森然排列。
贾世仁领着一众家仆远远站在廊下,神色紧张地观望。
云阳子净手焚香,披仗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步法沉稳,绕着香案缓缓行咒。
院中空气仿佛凝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咒语声陡然转急!
云阳子一声清喝,手中桃木剑光华流转,剑尖直指西厢方向,便要引动符箓之力镇压邪祟!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异变陡生!
那柄浸染了数代祖师法力的桃木古剑,猛地在他手中剧烈震颤起来,出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嗡鸣!
仿佛有千钧之力在剑身内部骤然爆、挣脱束缚!
云阳子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自剑柄传来,虎口剧震,几乎把握不住。
那桃木剑竟硬生生挣脱了他的掌控,剑身于半空中矫健地划出一道刺目的赤红弧光,快如奔雷,挟着凛冽的破空锐啸,剑尖不偏不倚,直刺廊下贾世仁的咽喉要害!
“啊——!”
贾世仁魂飞魄散,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面无人色,下意识地朝后猛缩。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急促的铜钱撞击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是悬在桃木剑柄上的那串五帝古钱!
它们此刻正疯狂地互相撞击、跳跃,出急促得近乎凄厉的鸣响,仿佛一串被无形之手猛烈摇动的警铃!
云阳子目光如寒冰利刃,瞬间锁死在贾世仁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桃木剑悬停在贾世仁喉前三寸,剑尖的红芒吞吐不定,映得他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孽障!”
云阳子声若寒潭,字字如冰锥刺骨,“非是亡魂作祟,实乃汝身负血海奇冤!
怨戾之气于中庭,冲于华盖,直指你心!
此剑所指,便是冤魂所诉!
汝还有何话说?”
贾世仁被这雷霆之威震慑得浑身筛糠,双腿一软,扑通瘫跪在地。
仓皇失措间,他宽大的锦缎袖袍猛地一甩,一个圆溜溜、黏糊糊的东西,竟随着他这惊惶的动作,“啪嗒”
一声,从袖中滚落出来,在湿漉漉的青石地砖上蹦跳了几下,沾染上污泥,停在了云阳子脚前。
那是一枚蜜饯。
金丝蜜枣,琥珀色的糖衣在阴沉天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只是那糖衣的一角,赫然沾染着一点暗褐色的污迹——干涸经年、渗入糖衣纹理深处的陈旧血痕!
一股混合着甜腻与腥腐的独特气味,幽幽地散出来。
这枚染血的蜜饯落地的刹那,仿佛打开了幽冥的闸门。
西厢那间被贾世仁指为供奉亡妻牌位的静室方向,猛地爆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般的怨气!
那怨气漆黑如墨,汹涌澎湃,瞬间席卷了整个庭院,冰冷刺骨,几乎要将所有人的血液冻结!
“呜——哇——”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魂魄的尖啸,盖过了所有风雨!
一道朦胧的白影,带着彻骨的冰寒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猛地从西厢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后穿透而出!
没有狰狞的面目,没有张牙舞爪的恐吓,那白影径直扑向法坛。
在云阳子面前,它骤然凝聚、悬停——并非凶恶的厉鬼扑杀,而是一双小巧的、沾满污泥和暗红血渍的旧式绣花鞋!
鞋尖微微颤抖着,如同妇人临终前痛苦的痉挛,鞋面上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案,被干涸的污血浸染得面目全非。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停在半空,无声地控诉着,散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悲怆与绝望。
“蕙……蕙娘?!”
贾世仁瘫在泥水里,魂飞魄散地望着那双绣鞋,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珠暴突,仿佛看到了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