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只来得及留下破碎的只言片语:“烟儿……藏好……离水……远……”
话未说完,人已气绝。
离谁远?是何意?这玉又藏着什么秘密?三年来,这玉坠是她唯一的陪伴,也是唯一能稍稍压制她心头焚心之火的冰凉慰藉。
只是这慰藉,如今看来,也走到了尽头。
窗外,秦淮河上画舫的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夹杂着男女的调笑,更显出这内室死一般的寂静和绝望。
三天……只有三天了。
难道真要像一件器物般,被摆上拍卖的台子,任人估价、争夺、亵玩?父亲一生清名,难道最终要落得女儿在青楼卖笑的结局?母亲那未尽的遗言,这冰冷诡异的玉坠,自己这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余生……所有的念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旋涡,拉扯着她不断下沉。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血沫的味道。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死寂。
与其活着受辱,不如……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她踉跄着扑到妆台前,颤抖的手抓起一支尖锐的金簪,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皮肤。
然而,就在那尖锐的簪尖即将刺破肌肤的刹那,胸前的玉坠骤然爆出更强烈的冰蓝幽光!
一股难以抗拒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手臂,金簪“当啷”
一声掉落在地。
那玉坠中的血丝疯狂地扭动起来,仿佛在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冰冷而坚决的意念强行灌入她的脑海——不是这里!
那意念如同冰河倒灌,瞬间浇灭了她自裁的冲动,只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指向——水!
秦淮河!
母亲临终的“离水远”
,此刻竟诡异地被这玉坠的意志强行扭曲成了“赴水”
!
这冰冷诡异的玉石,竟是在催促她……投河?
荒谬!
绝望!
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宿命感。
柳含烟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
她看着地上那枚金簪,又低头看着胸前幽光闪烁、血丝狂舞的玉坠。
金簪杀不了她,这玉……这玉在逼她!
它要她去水里!
也罢!
她惨然一笑,眼中最后一丝人间的留恋也彻底熄灭。
既然这冰冷的石头要她去死,既然这世间已无半分容身之地,何处黄土,不能埋骨?何处浊流,不能葬魂?总好过在这污浊之地,被当作货物拍卖!
三天后的深夜,浓重的乌云如同浸饱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在金陵城上空,一丝月光也无。
醉仙楼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楼内喧嚣鼎沸,人声、笑声、酒气、脂粉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浮华热浪。
豪客们摩肩接踵,个个红光满面,眼神灼热地盯着二楼那垂着厚重锦缎帘幕的厢房。
今日,是醉仙楼新晋花魁柳含烟“点翠”
的日子,价高者得她初夜之权。
金妈妈穿红着绿,满头珠翠,像一只色彩过于艳丽的锦鸡,在人群中穿梭招呼,脸上的笑容堆得快要掉下渣来。
她不时望向那紧闭的厢房,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得意。
柳含烟这块绝世美玉,今夜定能卖出个天价!
此刻,那间被无数贪婪目光觊觎的厢房内,却是一片死寂。
柳含烟静静地坐在菱花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玉。
胭脂水粉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死灰。
她穿着金妈妈特意准备的华美衣裙,金线银丝,缀满珠玉,华丽得如同祭品。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冰凉,最后一次抚摸上胸前那枚玉坠。
深碧的玉石内,那几道殷红的血丝此刻异常活跃,如同燃烧的火焰,疯狂地窜动着,散出越来越强烈的冰蓝幽光,几乎要透衣而出。
那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脉动,仿佛在催促,在呼唤。
“呵……”
柳含烟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绝望的弧度。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盛装华服、却毫无生气的“祭品”
,猛地站起身。
不再犹豫,不再留恋。
她悄然推开后窗,窗外是黑沉沉的秦淮河水,散着潮湿的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