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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盯着那刀囊,目光从恐惧慢慢转为一种近乎贪婪的灼热。
老娘的咳喘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一声声撕扯着他的心肺。
药铺掌柜那张刻薄的脸也浮现在眼前:“没钱?没钱就让你娘等死吧!
那几根烂草顶个屁用!”
郎中开的方子,其他的药都好说,唯独缺一味值钱的麝香做引子,他陈三把家里的破船卖了都凑不够。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假扮赊刀人!
这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冒充那神鬼莫测的存在?万一被识破,怕不是要被当成妖人活活打死?可…如果不这样,娘怎么办?那沉甸甸的刀囊,那几把闪着幽光的怪刀,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死人的遗物,而是能换回老娘性命的希望!
那幽光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驱散了他对乱葬岗的恐惧,点燃了他孤注一掷的疯狂。
“娘…儿不孝…赌一把了…”
他牙齿打着颤,喃喃自语。
一股豁出去的蛮力支撑着他。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湿漉漉、沾满泥浆的深青色刀囊!
入手沉重冰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上来,激得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布囊的质地很奇怪,像是浸透了桐油的老帆布,坚韧异常,雨水落在上面,竟然凝成水珠滚落,并不渗透。
他不敢多看那尸骸一眼,更不敢去细看布囊的细节,只胡乱地把它往怀里一塞,连同那几株沾满泥水的车前草一起紧紧抱住。
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或者说,救母的欲望)同时爆。
陈三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爆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从泥水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记忆里镇子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去。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身上,身后是无边的黑暗和死寂的乱葬岗,怀里的刀囊沉甸甸地坠着,像一个滚烫又冰冷的秘密,烫得他心口慌,冰得他骨髓生寒。
每一次踩进泥坑,每一次被树根绊倒,他都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那是他娘的命,也是他此刻全部赌注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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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像一滩烂泥般撞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湿透的身子带着一股寒气扑进屋里。
小小的土屋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病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
“三儿…是三儿吗?”
土炕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夹杂着妇人虚弱焦灼的呼唤,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娘!
是我!”
陈三顾不得满身泥泞,几步冲到炕边。
昏暗的油灯光下,他娘陈吴氏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看到儿子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里涌上泪光。
“药…药引…”
她喘息着,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想抬起来。
“找着了!
娘,找着了!”
陈三赶紧把怀里紧紧护着的油纸包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几株虽然沾了泥水却依然青翠的车前草露了出来,“您看,车前草!
新鲜的!”
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安抚母亲。
陈吴氏的目光落在草药上,又缓缓移向儿子怀里那个鼓鼓囊囊、还在往下滴着泥水的深青色布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那是啥?”
陈三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把刀囊往身后藏了藏,脸上笑容有些僵:“没…没啥,路上捡的个破包袱,看着结实,能装点东西。”
他不敢看母亲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他心底的鬼祟。
他飞快地把车前草放到桌上,“娘您歇着,我这就去给您煎药!”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抱着刀囊钻进了旁边更黑更小的灶房。
关上灶房那扇吱嘎作响的破门,隔绝了母亲压抑的咳嗽声,陈三才像虚脱般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
灶膛里还有一点微弱的余烬,映着他惨白的脸。
怀里的刀囊散着泥土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混合着陈年木头的冷冽气味。
他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刚才在乱葬岗的恐惧和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攫住了他。
他颤抖着手,解开了刀囊口系着的、早已被泥水浸透的麻绳。
一股更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