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荒园及周边数亩荒地。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
林生脱下长衫,换上最粗陋的短褐,如同最卑微的农夫,开始在这片埋葬了他所有悲欢的土地上劳作。
他挥动沉重的锄头,翻开板结的冻土,挖走碎石瓦砾,引水修渠。
十指磨破,肩头磨烂,汗水浸透衣衫,他浑然不觉。
累了,便靠着那株沉默的老梅喘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支冰冷的玉簪。
他不再读书,不再吟诗。
他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思念与赎罪,都倾注在手中的锄头与泥土里。
他从深山移来一株株野生的梅树幼苗,小心地栽种下去。
坑挖得极深,土培得极实,水浇得极透。
每一株新梅落地,他都如同在进行一场庄严的祭奠。
一年,两年,三年……寒来暑往,风霜雨雪。
昔日的荒园早已不见踪影。
连绵的梅林取代了荒草瓦砾,渐成规模。
最初的那株百年老梅,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屹立在梅林中央。
而林生,那个曾经清瘦的书生,已被岁月和劳作风霜侵蚀得形销骨立,双手布满厚茧,鬓角染上霜华。
他成了此地唯一的、也是最沉默的种梅人。
又是一年深冬,朔风怒号,大雪盈尺。
林生蜷缩在梅林深处自己搭建的简陋茅棚里,裹着破旧的棉絮,咳得撕心裂肺。
自那夜之后,他体内沉疴虽去,心脉深处却仿佛被剜去了一块,留下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冰窟。
每到极寒之夜,那冰窟便疯狂地吞噬着他残余的生命之火。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支灰白的玉簪。
簪身冰冷依旧,却再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暖意。
那灰白的簪头,如同三娘湮灭时最后的眼眸。
意识在寒冷与剧咳中渐渐模糊。
林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要随着呼啸的寒风散去。
弥留之际,他仿佛又闻到了那缕魂牵梦萦的清冽寒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浓郁。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被积雪半封的柴门。
风雪扑面,天地茫茫。
然而,就在那株百年老梅之下,漫天飞雪之中,一点朦胧的红影悄然凝聚。
素白的斗篷,清瘦的身姿,间斜簪的枯枝玉簪,簪头几点冰晶寒梅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正是梅三娘!
她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眉目间的清冷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与怜惜,静静凝望着茅棚门口形销骨立的林生。
风雪狂暴,她的身影却稳如磐石。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温暖柔和的淡红色光晕,如同新梅初绽的生气,自她体内散出来,轻柔地、坚定地穿透风雪,丝丝缕缕地汇入林生枯槁的身躯。
林生浑浊的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不出任何声音。
他贪婪地望着那风雪中的红影,感受着那久违的、带着梅香的暖意一丝丝注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驱散那心口的冰窟。
他挣扎着想向前一步,想抓住这失而复得的幻影。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淡红光晕的刹那——
“噗。”
一声极轻微、极柔软的声响。
梅三娘的身影,连同那温暖的红光,如同被风吹散的梅雪,瞬间化作亿万点细碎晶莹、闪烁着微红光泽的尘埃,温柔地、无声地扑簌簌落下,融入林生脚下深厚的积雪之中,消失不见。
风雪依旧,天地间唯余一片刺目的白。
林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他呆呆地站着,如同一尊被风雪瞬间冻结的雕像。
唯有两行滚烫的浊泪,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冻得青紫的脸颊,在雪地上砸出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坑。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望着脚下那片刚刚融入红影尘埃的积雪。
良久,他慢慢地蹲下身,伸出那双布满厚茧与冻疮的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开始拂开那层冰冷的白雪,仿佛在拂去爱人沉睡的面容上覆盖的轻纱。
雪层之下,并非冻土。
一点极其娇嫩、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芽孢,正怯生生地、倔强地顶破覆盖它的最后一粒冻土,在漫天风雪与林生滚烫的泪水中,悄然探出头来。
那芽孢顶端,一抹惊心动魄的、饱含深情的嫣红,如同凝固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