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书生,被仓促编入守军。
中秋月圆之夜,厮杀尤烈。
胡兵如潮水般冲击着残破的关墙,箭矢如蝗,泼天的火油点燃了城楼。
秦铮浑身浴血,脸上糊满了血污与烟尘,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倚靠在垛口,胸口插着半截折断的箭杆,每一次呼吸都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意识模糊之际,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枚素娥的玉簪尚在,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瞬。
他费力地抬头,望向天际——一轮硕大、冰冷、圆满得令人绝望的月亮,正悬在血与火交织的关城之上,清辉无情地泼洒下来,照亮了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照亮了城头濒死士卒扭曲的脸,也照亮了他自己汩汩淌血的伤口。
他死死攥着那枚玉簪,簪尖刺破了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融入城砖上大片大片的暗红之中。
“素娥……”
他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月牙泉的方向,视野却已被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月光彻底淹没。
身体变得很轻,仿佛要飘向那轮巨大的冰盘。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见风中传来一声凄绝的呼唤,如同月魄碎裂。
…………
百年光阴,如黄沙漫卷,淹没了玉门关的残垣断壁,也模糊了那场惨烈战事的记忆。
通往西域的古道早已改易,月牙泉所在的山谷,因地形险峻,渐渐被世人遗忘,成了飞鸟绝迹、人踪罕至的绝地。
只有当地最老的牧人,在酒酣耳热之际,会带着几分恐惧,说起那山谷里的邪异——每逢月圆,尤其是中秋之夜,谷中便会传出金铁交鸣、战马嘶鸣和无数人垂死的哀嚎,仿佛百年前那场大战的亡魂仍在厮杀不休。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见过一道苍白扭曲的影子,在满月清辉下,一遍遍徒劳地攀爬着早已不存在的关墙,胸口插着一支虚幻的箭矢,出无声的悲鸣。
久而久之,那山谷便有了个令人脊背凉的名字——鬼哭谷。
又是一个中秋将近。
一队商旅沿着依稀可辨的古道遗迹艰难前行。
队伍中,有个年轻女子,名叫阿月。
她衣衫素净,眉目间有种与这喧嚣商队格格不入的沉静。
她并非商人,只是付了银钱随行,只为去寻访传说中已湮灭的月牙泉。
没人知道,自她记事起,便反复做一个相同的梦:清冷的月光下,一弯幽静的泉水,一个浑身是血的书生,死死攥着一枚簪,在巨大的圆月下向她伸出手……那梦境如此真实,每一次惊醒,心口都残留着窒息般的钝痛。
更奇的是,她无师自通地会吹奏一种苍凉的古调,每当月夜吹起,指尖流淌出的笛音便带着说不出的哀恸。
商队领听闻阿月要去鬼哭谷,脸色骤变,连连摆手:“去不得!
姑娘,那地方邪门得很!
月圆之夜更是活人禁地!
那关山月妖……”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惧色,“专噬生魂!”
阿月却异常平静,只是重复道:“我必须去。”
她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执着。
拗不过她,商队只能将她留在谷口,约定三日后来接应。
临别前,领忧心忡忡地塞给她一把护身的匕和一包雄黄粉。
阿月独自踏入鬼哭谷。
谷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死寂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带着呜咽。
她循着冥冥中的直觉,在嶙峋乱石中跋涉了一天一夜。
中秋之夜,一轮巨大的、冰盘似的圆月升上中天,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也照出了谷底那一弯早已干涸龟裂、只剩下白色盐碱痕迹的月牙泉遗址。
就在月光最盛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泉眼遗址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冰冷,无数细碎的光点凭空凝聚,如同亿万萤火虫被无形的力量吸引。
光点飞旋转、汇聚,眨眼间,一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身影在泉眼上空显现出来!
那身影扭曲不定,依稀是个人形,却无半分活气,周身散着令人血液冻结的寒气。
最刺目的是他胸口,赫然“插”
着一支由惨白月光凝聚而成的长箭!
他悬浮着,空洞的“眼窝”
茫然地“望”
向早已倾颓成一道模糊土脊的关隘方向,无声地张开嘴,一股混杂着金戈碰撞、战马悲鸣、士卒濒死哀嚎的恐怖声浪,如同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