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仙境中一株修行的小小芝草罢了,哪里当得起仙子之称?公子既是柳先生引入的客人,便是有缘。
画境清寂,难得有客至,不如随我游览一番?”
她的声音温柔和煦,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赵衡欣然应允。
云娘引着他,踏着云雾缭绕的白玉阶,步入这奇幻天地。
脚下石阶温润,触感真实无比。
云娘步履轻盈,裙裾拂过石阶,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时而指点着远处悬浮于流云之上的亭台楼阁,讲述着某位避世仙翁的棋局趣事;时而俯身轻抚路旁一株光华流转的七色奇花,那花儿竟似通人性般微微摇曳回应。
山涧清泉叮咚,有通体晶莹的鱼儿逆流嬉戏,溅起的水珠在阳光折射下七彩斑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宁静的馨香。
“云娘姑娘久居于此,不觉孤寂么?”
赵衡忍不住问道。
云娘脚步微顿,目光投向远处缥缈的云海,唇边笑意淡了些许:“孤寂……自然是有的。
画境虽美,终非人间。
光阴在此处似乎格外悠长,却也格外单调。
幸有柳先生偶尔引些如公子这般有慧根的客人进来,带来些人间烟火气,讲讲外面世界的变迁,方觉岁月尚有新意。”
她语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赵衡心头漾开涟漪。
这画中仙子,竟也如凡人般渴望红尘的温度。
“人间?”
赵衡不假思索地接口,“人间有繁华市井,有四季更迭,有离合悲欢,有数不尽的热闹与烦恼……自然比这永恒不变的仙境鲜活得多。”
话一出口,他忽觉失言,恐有冒犯。
云娘却并未着恼,反而眼眸一亮,显出极感兴趣的样子:“公子快说说,那‘烦恼’是何滋味?‘悲欢’又是何等模样?画境之中,只有永恒的清宁,反倒……有些寡淡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少女般纯真的好奇,与仙子的出尘之姿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赵衡望着她眼中那点纯粹的向往,心头一热,便开始讲述。
他讲春日里京城朱雀大街两侧如云似锦的杏花,讲夏夜什刹海畔的荷风与画舫笙歌,讲秋日西山如火如荼的红叶,讲寒冬腊月街巷里热气腾腾的烤白薯香气与冰糖葫芦的晶亮糖衣……他讲市井的喧嚣,讲金榜题名时的意气风,也讲面对父亲严厉目光时的忐忑。
云娘听得入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随着他的描述,那些人间烟火、尘世悲欢,已在她澄澈的心湖里投下了清晰的倒影。
不知不觉,两人已行至一处云海翻涌的孤崖。
崖边有座古拙的石亭,亭畔一株老梅虬枝盘曲,虽非花期,却自有一股苍劲孤绝的韵味。
崖下云涛奔涌,气象万千。
赵衡说得兴起,云娘听得专注,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直到柳青舟那低沉悠远的声音如同自天外传来,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在两人识海中同时响起:“赵公子,画中一时辰已至,该归返了。”
赵衡悚然一惊,只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缠绕周身,眼前的仙境、身旁的云娘,都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的涟漪打散。
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急切地望向云娘。
云娘的身影也在迅淡化,但她脸上并无惊惶,只有深切的眷恋与一丝淡淡的离愁。
在那身影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赵衡清晰地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云娘的眼角悄然滑落,无声地坠入崖下翻腾的云海之中。
神魂归位,赵衡猛地睁开双眼,现自己仍坐在丞相府庭院的蒲团之上。
周遭是熟悉的灯火与人声,刚才那云海孤崖、那清绝仙子,仿佛只是一场迷离幻梦。
然而,肺腑间残余的那缕清冽灵气,指尖残留的玉石微凉触感,尤其是心口处那沉甸甸的、因离别而生的酸楚与失落,都无比真切地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柳青舟,对方只是微微颔,眼中似有一丝了然,随即转向众人,朗声道:“公子神游已毕,画境一游,可还入眼?”
席间早已是议论纷纷,惊叹不绝。
赵衡却恍若未闻,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目光仍死死地焦着在那幅铺展于地的《仙山楼阁图》上。
画中山门依旧,云雾缭绕,楼阁缥缈,只是再也寻不见那个素白羽衣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