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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更!
丑时到了!
梆子声清脆,带着一种人间特有的、规律性的力量,穿透了戏园子厚重的墙壁和门窗,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这声音像是一把无形的凿子,瞬间凿开了这方被诡异力量冻结的空间!
那白色身影的动作,猛地一滞!
它抬起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它那没有五官的脸,微微转动了一个角度,似乎是在“倾听”
那来自外界、代表时间流逝的声音。
它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和死气,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机会!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灵,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翻身,直接从戏台边缘滚了下去!
“噗通!”
一声闷响,我摔在了戏台下方观众席前面的空地上。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戏台上的情形,憋着一口气,凭借着平日里对这里地形的熟悉,跌跌撞撞地、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狂奔!
黑暗依旧浓重,我不断地撞到翻倒的桌椅,小腿筋骨磕在坚硬的木头棱角上,传来钻心的疼。
但我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要炸开。
身后,并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任何物体移动的声音。
但那道冰冷的“视线”
,似乎依旧黏在我的后背上,如附骨之蛆。
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那张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就在我身后寸许的地方。
终于,我看到了!
前方不远处,那两扇我进来时推开的朱漆大门,它们依旧虚掩着,门外透进来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属于巷子的天光(或许是哪家悬挂的灯笼余光,或许是月光)。
那点光,此刻在我眼中,就是救命的稻草!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了过去,肩膀狠狠地撞在门板上!
“哐当!”
门被我彻底撞开,我整个人收势不住,直接摔出了戏园子,滚倒在勾栏巷冰凉的青石板路面上。
外面空气带着夏夜的微凉和潮湿,涌入我灼热的肺部。
远处似乎还有隐约的人语声,可能是其他班子晚归的人,也可能是巡夜官兵走过的余音。
我趴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
我抬起头,惊魂未定地望向身后那洞开的、如同巨兽嘴巴的戏园大门。
里面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寂静无声。
那个白色的……东西……没有追出来。
它似乎被限制在了那座子时过后的、黑暗的戏园里。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现四肢软得如同棉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恐惧的余波还在体内肆虐,一阵阵冷,一阵阵后怕。
晚晴小姐……她是不是也……
老瘸子……他又在哪里?
无数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趴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那扇通往噩梦的大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座繁华喧嚣的勾栏巷,它的根基,恐怕是建立在某个我无法理解的、恐怖的深渊之上。
而我所窥见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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