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凳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墙头,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隔壁的宴饮声似乎小了些,但依旧能听到隐隐的丝竹和笑闹。
夜幕彻底降临,一轮残月挂上天穹,清冷的光辉洒落院中。
我正准备回屋歇息,刚站起身,突然——
“啊——!”
一声极其凄厉、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怖的惨叫,猛地从隔壁王家炸响,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
那绝不是酒醉失态的喧哗,也不是寻常的争执打闹。
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直透人心,让我浑身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
紧接着,是一片死寂。
先前那些残余的喧闹、丝竹声,在这一声惨叫后,戛然而止。
就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快刀,将所有的声音齐刷刷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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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诡谲,更加令人心悸。
我的心跳骤然加,咚咚咚地擂着胸膛。
出事了!
王家肯定出大事了!
白天那孩子异样的笑容和眼神,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与这声恐怖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去敲门?怕是来不及,也未必敲得开。
犹豫只在刹那,我深吸一口气,几步冲到院墙边。
这墙不算太高,我手脚并用,扒住墙头凸起的砖缝,奋力攀了上去。
骑在墙头,我迫不及待地向王家院内望去。
月光还算明亮,能清晰地照见院中的景象。
只一眼,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四肢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
院子里,宴席尚未撤去,杯盘狼藉。
然而,刚才那些还在推杯换盏、高声谈笑的宾客,此刻全都……变了模样。
他们不再是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个个脸色煞白、两颊涂着夸张圆形胭脂的纸人!
穿着绫罗绸缎剪裁的纸衣,保持着各种僵硬的姿势——有的举着酒杯,有的伸着筷子,有的张着嘴仿佛在叫好。
密密麻麻,或坐或站,挤满了整个院子。
在清冷的月光下,这些纸人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望”
着前方,那白脸红腮的模样,透着一种难以言状的邪异和死寂。
整个院子,除了风吹动纸人出的轻微“哗啦”
声,再没有任何活物的声响。
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
这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弄出来的场面?白天那些……难道一直都是这些玩意儿?那王掌柜和他家人呢?
我的目光惊恐地扫过这片纸人的丛林,猛地定格在内堂门口。
那里,白天摆放软榻的位置。
软榻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沉沉的、像是檀木打造的大算盘!
算盘极大,几乎像一张小床。
而那个白天还要我抱的、刚满百日的婴儿,此刻就端端正正地坐在算盘前面。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裸露出的白胖胳膊和小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脸上的婴儿肥嫩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不协调的、成人才有的冷肃和专注。
他低垂着眼睑,那双白天抓住我盘扣的小手,此刻正飞快地拨弄着算盘上乌黑的珠子。
“啪!
啪嗒!
啪!”
算珠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清脆地回响着,一下,一下,敲打得人心头颤。
他不是在玩耍。
那拨弄算盘的手法,娴熟、老练,带着一种账房先生般的精准和冷酷。
他一边拨拉着算盘,一边偶尔会抬起眼皮,扫视一下满院的纸人。
那眼神,不再是白天的清澈透亮,而是深不见底的幽寒,带着一种……检视、核算、甚至是不耐烦的戾气。
仿佛眼前这些不是纸人,而是他手下亟待清算的……账目。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拨算盘的手微微一顿。
然后,那颗小脑袋,慢慢地,一点点地抬了起来。
那双幽寒的眼睛,穿越了满院的纸人,穿越了清冷的月光,准确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骑在墙头、浑身僵冷的我的身上。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
他看着我,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