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粘稠、冰冷的触感。耿十八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凭着记忆中屠夫杀猪取心的模糊印象,颤抖着割开皮肉,摸索着肋骨缝隙,终于触碰到那颗早已停止跳动、冰冷僵硬的心脏。
他咬着牙,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剜下心尖处一块约莫三寸见方的血肉。那肉块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红色,冰冷滑腻,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他用早已准备好的一块油布,颤抖着将这块冰冷的心尖肉层层包裹好,紧紧揣进怀里,紧贴着心口那枚刺骨的骨牌。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比刚才淋的雨还要湿冷。他不敢再看那具被剖开的尸体,更不敢停留片刻。挣扎着爬起来,吹灭蜡烛,踉跄着冲出停尸房,翻过院墙,一头扎进外面无边的黑暗和冷雨之中,朝着耿家村的方向,亡命狂奔。
怀揣着那块冰冷刺骨、如同冰块般的心尖肉,耿十八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风雨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口那块骨牌散发出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枚嵌入皮肉的骨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最黑暗的时辰,他如同一个水鬼般,撞开了自家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娘!娘!药引…药引我找到了!”耿十八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冲到炕边,也顾不得浑身泥泞湿冷,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包。
炕上的母亲似乎被他的动静惊醒了,费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儿子如同厉鬼般的模样和手中那渗着暗红液体的包裹,蜡黄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即涌上巨大的恐惧:“十…十八…你…你这是…哪来的…血…?”
“娘!您别管!能救您的命!”耿十八语无伦次,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露出里面那块暗红冰冷、微微有些发硬的心尖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阴寒的尸气瞬间弥漫开来。
耿母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往后缩:“不…不…十八…这…这是…”
“娘!您信我!”耿十八打断母亲的话,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再解释,也顾不上解释。他手忙脚乱地翻出家里那个熬药的破瓦罐,将早已备好的、用最后一点钱买来的几味普通草药(自然没有百年何首乌和天山雪莲)连同那块冰冷的心尖肉一起丢了进去,又从水缸里舀了些浑浊的冷水倒进去,架在泥炉上,点燃了仅剩的几根干柴。
火光跳跃,映着他疲惫不堪、惊魂未定又充满狂热期待的脸。他守在泥炉旁,用一根破树枝搅动着瓦罐里浑浊的、翻滚着暗红色肉块和草根的液体。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草药苦涩、血腥浓烈以及某种阴冷腐败气息的怪味,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耿母躺在炕上,看着儿子专注到近乎魔怔的侧影,看着瓦罐里翻滚的诡异汤药,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却虚弱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药,熬了足足两个时辰。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透过破窗纸照进来时,瓦罐里的液体已经熬成了粘稠的、近乎黑色的糊状物。耿十八小心翼翼地将这散发着刺鼻怪味的“离魂丹”盛在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碗底沉着一小团暗红发黑、难以分辨的渣滓。
“娘!药好了!快喝下去!”耿十八捧着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凑到母亲嘴边。
那难以形容的气味直冲鼻腔,耿母本能地抗拒,紧闭着嘴,恐惧地摇头。
“娘!求您了!喝下去!喝下去就能好!”耿十八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凄厉,“儿子拼了命才弄来的!您不喝…儿子…儿子就白遭罪了!”他想到昨夜义庄的恐怖遭遇,想到那索命的黑白无常,想到心口那冰冷的骨牌和即将到来的“剜心之刑”,巨大的悲恸和恐惧让他几乎崩溃。
看着儿子满脸血污泪痕、绝望哀求的样子,耿母的心如同被刀绞。她颤抖着,终于张开了干裂的嘴唇。耿十八赶紧将碗沿凑近,将那粘稠、腥苦、冰冷的黑色药糊,一点点灌进母亲口中。
药糊入口,耿母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腥气直冲脑门,胃里翻江倒海,她剧烈地干呕起来。耿十八死死扶住她,流着泪哀求:“娘!忍住!咽下去!咽下去!”
或许是儿子的眼泪和哀求起了作用,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恶心,耿母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和翻腾的胃液,紧闭着眼,喉咙艰难地滚动着,将那碗粘稠冰冷的药糊,硬生生地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