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也没闲着。李婶把墨赫迪带来的香料倒在陶碗里,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安息香磨成粉,兑在苏木染料里,说不定能染出带香味的锦缎!”她叫徒弟拿来石臼,把乳香敲碎了磨,墨赫迪站在旁边看,见她磨得胳膊都酸了,从随从手里拿过个黄铜的碾子:“用这个,西域磨香料都用它,省劲。”
那碾子是西域样式,底座是个半圆的铜槽,碾轮上刻着花纹。李婶试着推了推,果然比石臼快,没半炷香的功夫,乳香就磨成了细粉,雪白雪白的,洒在指尖能飘起来。她往染缸里倒了些苏木水,再撒进乳香粉,用长木棍搅了搅,原本暗红的水竟慢慢变成了琥珀色,风一吹,满坊都是暖融融的香气。
“得等半个时辰,让颜色定住。”李婶擦了擦额角的汗,指着织机上的锦缎,“楚锦织的时候,要先把经线拉齐,纬线根据花纹换颜色。你们西域的地毯图案好看,要是绣在锦缎上,肯定受欢迎。”墨赫迪立刻让随从展开块带来的地毯——上面绣着缠枝莲,线条勾得灵动,李婶凑过去看了半天,从针线筐里拿出根红丝线,在布上比着画:“你看,把莲花的花瓣改得圆一点,再加上楚地的稻穗纹,这样既像西域的样子,又有楚地的味。”
墨赫迪看着李婶手里的丝线,忽然笑了:“李婶要是愿意,下次我带西域的绣娘来,跟您学织锦,您也教她们用香料染色,好不好?”李婶拍了下手:“那再好不过!去年我还琢磨,染锦的颜色太素,加了香料,不仅好看,还能香半年——姑娘们穿在身上,走在路上都带风。”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地的商道驻点格外热闹。墨赫迪的商队帮着张阿伯给葡萄苗浇水,西域商人跟着李婶学碾香料,有时傍晚收工,还会围在驻点的火堆旁,墨赫迪弹着都塔尔,楚地的村民唱着田歌,琴声和歌声混着驼铃的响,飘得很远。有次秦斩路过,看见墨赫迪正教一个小孩骑骆驼,那孩子攥着驼毛,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墨赫迪的头巾滑下来,露出额角的一道小疤,竟也跟着笑。
转眼到了十五,楚地商道驻点早早摆开了摊位。东侧是楚地的农户,摊上摆着新收的粟米、织好的锦缎,还有陶罐里的稻种;西侧是墨赫迪的商队,安息香装在描金的瓷瓶里,乳香用丝绸裹着,葡萄种子盛在竹篮里,旁边还摆着块西域地毯,引得村民围着看。
“这锦缎真的带香味?”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拿起块琥珀色的锦缎,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立刻亮了,“比脂粉还香!我要两块,给我闺女做件新衣裳。”李婶笑着递过锦缎:“这是用西域的乳香染的,洗三次还有香味呢。”妇人刚付了钱,又有几个村民围过来,不一会儿,楚地的锦缎就卖出去了二十多匹。
那边墨赫迪的摊位也忙得不可开交。张阿伯买了两斤安息香,说要给家里的老人熏屋子;几个农户围着葡萄种子问怎么种,墨赫迪拿着之前画的羊皮,一一解释,还答应明天去田里教他们挖坑。到了正午,秦斩让人清点交易量——楚锦卖了五十八匹,粟米卖了三十石,西域的香料卖了四十斤,葡萄种子和苜蓿种子也换出去了十多斤,比上次临时交易多了两倍还多。
墨赫迪捧着交易的账簿,手指在数字上反复摩挲,忽然抬头对秦斩说:“下个月,我要带更多的骆驼来,还要把疏勒的稻种带来——去年从楚地换的粟米,我留了些种在疏勒的田里,已经出苗了!”秦斩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商道驻点刚建的时候,这里只有几间土房,如今却挤满了人,驼铃和车轮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歌。
傍晚时分,商队准备返程,墨赫迪牵着领头的骆驼,走到秦斩面前,递给他个小小的银壶:“这是于阗的葡萄酒,用去年的葡萄酿的。等楚地的葡萄熟了,我们再来,一起酿楚地的葡萄酒。”秦斩接过银壶,壶身刻着西域的花纹,掂了掂,竟有些沉。
驼队动起来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西边,把骆驼的影子拉得很长。墨赫迪骑在领头的骆驼上,回头朝秦斩挥手,头巾在风里飘成一片枣红。秦斩站在土台上,看着驼队渐渐走远,驼铃的声音慢慢淡了,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是坡地上的葡萄苗,是染坊里的香料香,还有墨赫迪那句“下次再来”的约定。
他低头摸了摸银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张阿伯和李婶。张阿伯手里拿着颗刚发芽的葡萄种子,李婶手里捧着块新染的玫瑰紫锦缎,上面绣着西域的缠枝莲,旁边还缀着楚地的稻穗。
“秦大人,你看这苗,”张阿伯笑得满脸皱纹,“墨首领说,再过三个月就能搭架了。”李婶也跟着笑:“下次西域商队来,我要教他们染这种玫瑰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