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服,绝非易事。
这位杨部堂的威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这绝非仅仅依靠官位所能达到,这是真正深入人心的敬重!
台上的蒋把总,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他看看跪地求饶的王县令,看看台下黑压压跪倒的义勇,再看看面色冷峻、步步逼近的杨帆以及他身后那三百支黑洞洞的火铳枪口,最后侥幸心理也彻底崩溃。
他颤抖着,也缓缓跪了下来,低下头,不敢与杨帆对视。
杨帆没有理会跪地的官员,径直走到高台中央。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被捆绑着、险些丧命的百姓,眼中闪过痛惜和愧疚。
他面向台下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位南浔的父老乡亲们……我,杨帆,来迟了。让乡亲们受惊了,受苦了。此乃我之过,我……向诸位乡亲,赔罪了。”
说着,他竟对着台下万千乡民,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
百姓们彻底惊呆了!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么大的官?何曾见过这么大的官不仅救了他们的命,还如此谦卑地、真诚地向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鞠躬道歉?!
一时间,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死里逃生的作坊主们瘫软在地,与家人抱头痛哭。
乡民们惊魂未定,却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高台上那位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青衫书生身上。
杨帆神色沉静,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书,递给身旁的张翰。
张翰会意,上前一步,面向台下万千乡民,朗声宣读:
“奉钦差整饬江南军务、兼理粮饷、巡抚地方都御史杨钧令:南浔县作坊主王三等一十三人,所涉抗税一案,疑点甚多,程序失当。着即开释,候审重查!
南浔县令王大人、变法校尉把总蒋贯,执法操切,几酿大祸,暂留本职,听候参处!
另,各地变法校尉,凡无刑部明文、按察使司核验,不得擅拟死刑,不得私设公堂,违者以滥权论处!此令!”
张翰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念到此处,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面如死灰的王县令和蒋把总,语气陡然加重。
“尔等所为,假太子新政之名,行苛政扰民之实,与昔日高拱党羽之行径,如出一辙!若再不收手,迷途知返,则国法昭昭,必以高党余孽论罪,严惩不贷!”
“高拱党羽”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王县令和蒋把总耳边!
他们岂能不知当年高拱倒台,其党羽被清算的下场?张翰此言,分明是借古喻今,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这不仅是杨帆的态度,更可能……是来自更高层的暗示!
王县令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蒋把总也是浑身剧颤,冷汗浸透了后背。
台下乡民或许不完全明白“高拱”所指,但“开释候审”、“不得擅拟死刑”、“严惩不贷”等词却听得真切,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感激之声!
殷小虎见状,趁机上前,对激动的人群高声喊道。
“乡亲们!部堂大人明察秋毫,已还我等多亲清白!尔等切莫再受人煽惑,行那冲击官府、对抗朝廷之事!
须知那等奸邪之辈,正欲借尔等之怒,酿成民变,以此污蔑新政,陷害忠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些祸国殃民之徒,自有天收!
我等当信部堂大人,信朝廷法度!”
百姓们闻言,渐渐冷静下来,仔细回味,都觉得殷小虎说得在理。
今日若非杨部堂及时赶到,他们险些就成了那些酷吏激怒民变的棋子!
想通此节,众人对杨帆的感激和敬仰更是无以复加,纷纷跪地叩拜。
“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
蒋把总和他带来的几个亲信校尉,见大势已去,民心尽失,再留下去只怕性命难保,互相使了个眼色,趁乱灰溜溜地挤出人群,仓皇逃离了南浔镇。
风波暂息,杨帆、张翰等人移步县衙二堂。
王县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涕泪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