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之中,未必能占据有利之势。”
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客观的分析,没有丝毫贬低之意,只有基于现实需求的深深担忧。
而这些担忧,恰恰击中了曹操内心深处对曹植最大的疑虑,如同利箭一般,直中靶心。
然后,他再转向曹丕,依旧是那副分析的口吻,沉稳而冷静。
“反观二皇子殿下,”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的褒贬之意。
“其性沉稳内敛,喜怒不轻易形于色,于朝臣之中,亦能结交如陈群、吴质等实干之才,可见其留意政务,懂得经营之道。此次出征虽遭遇意外惨败,然而其于绝境之中能挣扎求生归来,亦可见其求生意志之坚韧,并非易折之人。尤其……”
司马懿在这里做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停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那空荡荡的地面,那里曾躺着那蕴含剧毒的剑柄,仿佛在提醒着众人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
“尤其如今,东吴毒修现世,为未来的局势增添了巨大的变数。应对此等非常规之威胁,或许……正需要一位心思缜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于逆境之中仍能寻求生机之君主。二皇子殿下此番经历,虽是不幸,却也阴差阳错,让其提前体验了远超寻常战场之恐怖与压力,对其心志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极其严酷却宝贵的磨砺。此等经历,于未来应对复杂危局,或有意想不到之裨益。”
他巧妙地将曹丕的“狼狈逃窜”与“坚韧求生”划上了等号,并将其遭遇毒修的恐怖经历,包装成了一种应对未来复杂威胁的“宝贵预演”和“心志磨砺”。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尤其是结合刚才那令人心悸的毒修威胁,更显得具有强大的说服力,如同一块坚硬的基石,支撑着他的论点。
最后,司马懿做出了总结,他摊开双手,脸上是一种完全基于理性思考的、甚至带点无奈的表情,宛如一位智者在诉说着世间的无奈。
“魏王,立长立贤,古来有之。然‘贤’之标准,需与时局相契合。如今之大魏,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需稳根基之急,更兼诡异莫测之新威胁出现。臣窃以为,在此多事之秋,社稷之需,或许更倾向于一位……能‘承重’,能‘维稳’,能‘应变’,且已有一定政务根基与势力支持的皇子。此并非臣之主观喜好,实乃是基于当前国内外严峻形势,所作出的……一种迫不得已的、客观的权衡与推断。”
他再次深深躬身,语气无比恳切与“无私”。
“当然,此等关乎国本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利弊,错综复杂,绝非臣之浅见所能尽述。最终圣心独断,还需魏王您纵观全局,深思熟虑,为万世开太平而计。臣所言,仅是从现实层面,略作分析,一切,仍唯魏王圣裁!”
一番长篇大论,犹如行云流水,滴水不漏。自始至终,司马懿没有一句明确说“该立曹丕为世子”,但他所有的“客观分析”,都精准地指向了曹丕的优势和曹植的劣势并巧妙地将曹丕的个人特质与魏国当前面临的“严峻现实”紧密绑定,使得选择曹丕听起来像是一种顺应时势、不得已而为之的、最符合国家利益的“必然”选择。
他彻底撇清了自己的关系,每一句话都像是站在魏国江山的角度,冷静分析利弊得失。
没有谄媚之态,没有攻讦之语,只有理性的权衡与考量。
这让曹操即便想找茬,也抓不到任何把柄,反而觉得司马懿思虑周全,老成谋国,所言确实切中了要害,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准确地找到了病症所在。
曹操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持续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那声音如同战鼓一般,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他深邃的目光在司马懿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那副平静的外表,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大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和那一声声仿佛敲在人心上的轻响。
司马懿则始终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纹丝不动,如同一个最忠诚、最无私的臣子,在等待君王的最终决断,宛如一座沉默的山峰,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时间,在静谧无声的大殿中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巨手缓缓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潺潺溪流般流淌得异常缓慢而沉重,似是在诉说着无尽的隐秘与故事。
青铜灯树上的烛火,不安地摇曳、跳跃着,那微弱却又倔强的光芒,将曹操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忽明忽暗,宛如一幅神秘而变幻莫测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