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如同一阵强劲的风,驱散了先前所有的压抑与死寂。
“二十多年了呀!仲达!”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时光流逝的感慨,目光灼灼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司马懿,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看穿。
“从当年在河内初次见到你,到如今,一晃眼,二十多个春秋过去了!”他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仿佛在勾勒着往昔的岁月,“你这家伙……就从来没怎么让孤失望过呀!”
曹操摇着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畅快,那是一种混合了满意、赞叹甚至有一丝忌惮的复杂情绪,似是对一位对手的敬畏,又似是对一位得力助手的欣赏。
“真乃……策谋深长之士也!哈哈哈哈哈哈!”
“策谋深长”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含义万千。它既是极高的赞誉,肯定了司马懿方才那番滴水不漏、步步为营的分析,如同对一件精美艺术品的赞赏;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点破?
曹操何等人物,他或许没有完全看透司马懿内心深处那攫取最高权力的野心,但他绝对看出了司马懿在那番“客观”说辞之下,精妙的布局和深远的算计,如同一位棋艺高超的大师看穿了对手的棋路。
他只是……选择了接受,或者说,在当前的局势下,他认为司马懿的“策谋”于他、于魏国,利大于弊,是一步明智之棋。
听着曹操这畅快却又意蕴深长的大笑,感受着肩膀上那沉甸甸的拍击,司马懿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分。
那冰冷的指尖,似乎也回暖了些许,如同寒冬中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融化。
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没有因为君王的赞誉而有丝毫得意忘形,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用无比恭顺和惶恐(至少表面上是)的语气回应道:
“魏王谬赞了!臣……臣愧不敢当!臣之所思所言,不过尽人臣之本分,为魏王、为大魏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一切……皆赖魏王圣明烛照,方能洞察秋毫,臣……唯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声音平稳而恳切,将所有的功劳与明智都归之于曹操,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
这正是他多年来自保与进取的不二法门,如同一位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航行的船长,巧妙地避开暗礁,驶向成功的彼岸。
曹操看着他这副谦恭到了极点的模样,笑声渐渐平息,但眼中的满意之色却未曾减退,似是对一颗璀璨明珠的珍视。
他最后用力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收回手,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投向殿外那沉沉的夜色,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局势与走向。
“好了,”
“今日你亦辛苦了,暂且退下吧。”
曹操的语气重归往日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中试探之意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深沉的倚重。
“毒修之事,世子之局……孤,已了然于胸。”
“臣,告退。”
司马懿再次深深一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如履薄冰般一步步沉稳后退,直至大殿门口,才缓缓直起身躯,转身隐入殿外那幽深的夜色之中。
当他彻底远离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大殿,夜风轻拂,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他才默许自己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后背的衣袍,内里早已被冷汗微微洇湿。
抬头仰望那无星无月的漆黑夜空,司马懿的眼中,闪过一丝如鹰隼般锐利的光芒,转瞬即逝。
这一关,终究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而且,似乎……还赢得了更深一层的信任与更广阔的空间。
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但今夜,他无疑是那个在刀尖上翩翩起舞,最终安然落地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