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静坐室内,想到了崔福生的跳反袭杀这件事上。
此事于他而言,并无多少被背叛的愠怒,崔福生本就是全性中人,恶根深种,此前不过是被他的手段洗脑控心,暂且充作处理杂役的仆夫罢了。
真正让他心湖泛起涟漪,进而深思的,是此事背后透出的,那个关于“人”的朴素道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即便强如天人,意志也未必能彻底磨灭一介匹夫之意。
他由此想开,愈发觉得人之“意志”玄奥难测,其强弱并非全然由修为或地位决定,反而受太多幽微因素所牵动。
一个心性薄弱、随波逐流之人,或许会因一时炽盛的贪欲,爆发出惊人的执念,甚至不惜为此押上性命。
而那芸芸众生,未尝修行,亦能在某些极端情绪的激荡下,催生出强大的意志。
太渊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则新闻。
在某一届的世界拳王争霸赛最终回合,一位拳手于比赛结束钟声敲响的刹那,轰然倒地,气绝身亡。然后检测才发现,这位拳击手的大脑早在十几分钟之前就已经死亡。
他的意志,驱使一具早已“死亡”的身体,战斗了整整十几分钟。
思绪再转,他又想到昔日见过的先贤朱子手札。
那位朱夫子不曾练气修行,肉身早已化为尘土,可那手札字里行间所蕴藏的精诚意志,竟凝而不散,历经数百年才彻底消失。
这些事,无论东西,无论古今,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核心:凡夫的意志,一旦纯粹、坚定到某种极致,便能超越血肉的桎梏,挣脱生死的藩篱。
当然,崔福生远未达到此等境界。
但他那骤然爆发、挣脱思想禁锢的意志,不仅让他寻回了被篡改掩盖的记忆,更在找回自我后,不曾选择隐忍伪装、伺机远遁,而是以决绝之势,直接向太渊发起了袭杀。
“人心如水,映物万象,流转万变……以往,是我傲慢了。”
太渊低声自语。
他以往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了。
“以为一道思想钢印便可永恒扭曲人之心识,通晓并掌控一切人心变化。如今看来,终究是小觑了这凡夫意志啊!”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身上。
经此一事,太渊对“人”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
太渊醒转的情况,冯道人很快知道,他特地从山上道观下来。
“太渊兄,你可算醒了!这“出阳神”一出就是七天,整个异人界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敢这么干的!”
太渊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劳冯兄挂念。不过是去了西边一趟,见识了一番风物。”
他语气平淡,没再多提细节,因为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也没必要细说。
冯道人见他神色,以为是涉及什么不便外传的隐私,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笑道:“罢了,人平安回来便好。说起来,你那个管家小崔倒是忠心,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外打理得甚是周全。”
太渊闻言,神色平淡地摇了摇头:“冯兄,崔福生已不在了。他死在了我手里。”
冯道人笑容一僵:“……”
太渊便将前因后果简要说来。
崔福生本是全性恶徒,被自己以手段拘禁,留在身边处理杂事。此番自己神游日久,他便以为有机可乘,骤然发难袭杀,最终被自己反毙于掌下。
“原来如此!”冯道人听罢,眉头一皱,“太渊兄,不是我说你,当初对此等全性恶贼,便不该存什么度化之心,直接废了或毙了,哪来这后续麻烦?你这便是有些妇人之仁了!”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老道的果决,对全性之辈向来没什么好感。
太渊没反驳,只是笑了笑:“也是经了这事才明白,确是我当初思虑不周。”
冯道人见他无恙,也不再多言于此,转而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学堂里的课程……”
“我打算再静养三日。”太渊接口道,“另外,也得在村里寻个可靠的厨娘,总不能一直无人打理这些俗务。”
“这倒是应该。”冯道人点头,“你刚醒,是该多歇歇。”
冯道人又坐了片刻,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便起身告辞。
他本就是来确认太渊平安,如今事了,也不多耽搁。
送走冯道人,太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