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瞳孔骤缩。
阿史那承庆!突厥降将,十年前因谋反罪被流放岭南,据说早已死于瘴疠之地。若他还活着,并且与西域诸国暗中联络,那背后牵涉的,恐怕不只是宇文宽一人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线索已然交织成网:李十出入私娼馆,接触可疑人物;宇文宽私会波斯僧,手持前朝密符;吕荷因此遇袭,险些丧命??这一切,是否意味着有人正在策划一场针对朝廷中枢的巨大阴谋?而李林甫、高力士两大权臣家族,竟都在其中若隐若现?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也已被卷入漩涡中心。
若此时贸然上报御史台,不仅证据不足,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私设耳目的行为,授人以柄。可若按兵不动,任由事态发展,一旦爆发,必将掀起滔天巨浪,届时别说汴州产业,就连性命都难保。
思忖良久,张岱终于起身,唤来丁青:“备马,我要去一趟高府。”
“现在?”丁青吃惊,“夜禁已开,金吾巡查甚严……”
“正因为夜禁,才最安全。”张岱冷笑,“这个时候,谁会想到我去见高力士?”
他换上一身青衣小帽,伪装成药童模样,乘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悄然驶出坊门。沿途避开主要街道,专走背巷幽径,约莫半个时辰后,抵达兴宁坊高府后侧一处偏门。
此处乃是高力士早年购置的一处别院,名义上供其养病休憩,实则是他与心腹密议政事之所。张岱此前曾借宋浑关系得以出入一次,今夜再度叩门,守门老仆见是他,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放行。
穿过竹林小径,来到一间灯火昏黄的暖阁前。推门进去,果见高力士独坐炉边,身穿素绢深衣,须发斑白,神情疲惫,全然不见朝堂之上那副威严凛然之态。
“你来了。”高力士头也不抬,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张岱拱手行礼:“打扰渤海公清修,实属无奈。”
“不必客套。”高力士抬眼看他,“吕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怀疑是我儿子干的?”
“不敢妄言。”张岱坦然道,“但我只想知道,阿史那承庆是否真的还活着?”
高力士沉默许久,终于长叹一声:“十年前,他并未死于岭南。我亲自下令,将他秘密押往龟兹囚禁,对外宣称病故。这些年,我一直派人看管,严禁任何人接触。可就在三个月前……他逃了。”
张岱心头剧震。
“他为何能逃脱?”
“因为有人里应外合。”高力士缓缓道,“而那个人……正是李林甫安排在西域的情报总管。”
张岱恍然大悟。
难怪李十最近频频接触西域人士!原来他们早已打通关节,意图释放这位昔日突厥将领,借其影响力联合漠北诸部,制造边患,进而逼迫朝廷更换主帅,以便李林甫安插亲信掌控兵权!
而宇文宽之所以参与其中,恐怕并非主谋,而是被人利用??要么是贪图钱财,要么是被人胁迫。毕竟,他那位父亲宇文融虽有权势,但在高力士眼中,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纨绔罢了。
“渤海公既然知晓此事,为何不早做处置?”
“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高力士盯着他,“等一个既能查清真相,又不会轻易泄露机密的人。而现在,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