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点头,“听说他是高侍郎门生?”
“不,”书吏压低声音,“传闻他曾受教于宇文融公子门下。”
张岱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待散衙回府,立即命丁青暗中调查陈延寿履历,并特别注意其近日是否频繁出入宇文宽宅邸。
暮色渐浓,张岱换上粗衣,乘马车悄然驶向东市。东市西角原有一座废弃茶楼,因年久失修,早被市署封禁,唯底层尚可避雨。他命车夫在外等候,独自步入楼中,藏身于楼梯暗处,静候子时来临。
夜风穿窗而入,吹得残幡猎猎作响。远处街巷中,百姓焚纸招魂,火光点点如萤。更鼓敲过二更,忽闻巷口传来脚步声,两名披麻戴孝之人缓步而来,手中提着灯笼,口中喃喃诵经。张岱屏息凝神,却发现二人行走姿态僵硬,腰间鼓胀,分明佩刀藏械。
不多时,又有一骑快马奔至,马上人裹黑袍,面覆轻纱,翻身下马后低声与前者交谈数语,随即推门进入茶楼。
张岱悄然逼近,伏于窗下,借缝隙窥视室内情景:三人围坐一张破桌,桌上摊开一幅羊皮地图,绘有河西、安西诸州及碎叶方位,另有数枚石子标记路线。其中黑袍人取出一枚铜牌,形如弯月,与吕荷所述玉符极为相似。
“铁门关已打通,康国商队将于月底抵达凉州。”黑袍人嗓音沙哑,“届时会有三十名死士混入驼队,直趋长安。”
“兵器如何运入?”麻衣者问。
“藏于佛像腹中。?宾国使团正携金身弥勒像一尊,供奉大慈恩寺,无人敢查。”
另一人冷笑:“只要阿史那承庆一声令下,漠北五部便可同时起兵,逼朝廷召回王忠嗣,改命李林甫亲信统帅三军。届时边功既立,宰相之位岂能旁落?”
张岱听得心惊肉跳,几乎握紧匕首欲冲入擒人,终强自按捺。他认出了那冷笑之声??竟是御史台主簿裴景元!此人素以清廉自居,竟也是同谋!
正当其时,屋外忽传犬吠,紧接着马蹄杂沓,金吾巡查队由远及近。三人神色大变,迅速收起地图铜牌,从后窗跃出逃逸。
张岱趁乱退出,返家后立即提笔写下所见所闻,密封于蜡丸之中,藏入琴轸之内。次日清晨,命心腹乐工携古琴一具送往高府,称“新谱《清夜吟》,请渤海公品鉴”。
三日后,吉温归来,带回凤翔老卒曹九。那曹九年逾六旬,左腿残废,拄拐而行,但双眼炯炯有神。张岱亲迎入门,设宴款待,酒过三巡,方低声问道:“老丈可知碎叶至龟兹之间,有一条避开官驿的秘道?”
曹九沉吟片刻,点头:“有。名为‘白骨道’,因沿途尽是战死将士遗骸得名。唯有熟悉地形者方可通行,且须在春季雪融前后方能行走。若现在出发,需绕行天山南麓,经焉耆、轮台,再穿大漠孤烟碛,全程约四十日。”
“若骑兵急行呢?”
“三十日可至。”
张岱心中计算:三个月前阿史那承庆逃脱,至今恰合时间。若其已秘密返回碎叶,并集结旧部,则随时可能发动突袭。
他又问:“可有办法确认碎叶城内动静?”
曹九道:“唯有飞鹰传书。当年高仙芝征小勃律时,曾在碎叶设鹰站七处,养猛禽数十只,专递军情。后因经费裁撤,仅余两羽尚活,养在一老僧手中。若能找到此人,或可探知虚实。”
张岱当即决断:派人伪装成游方僧侣,携重金赴碎叶寻访鹰站遗踪;同时令吕荷伤势稍稳后,立即潜入?宾国使团乐舞队,查明其是否携带异常物品。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