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丶策论文章,更在揣度夏侯靖的真实意图——这场校考,绝非单纯的学问较量。
辰时刚过,皇帝的旨意便到了,传凛夜至御书房偏殿觐见。
跟随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阙,踏入御书房区域时,空气中弥漫的墨香与肃穆,与昨夜承恩殿的旖旎浓烈截然不同。偏殿内,夏侯靖已端坐於紫檀木书案之後,身着常服,少了几分夜里的慵懒侵略,多了几分属於帝王的清冷威严。他手中正批阅着奏章,头也未抬。
「臣侍参见陛下。」凛夜依礼跪拜,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夏侯靖未立刻叫他起身,任由他跪了片刻,方才搁下朱笔,抬眸看来。那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凛夜全身,彷佛要穿透那身沉静的衣袍,审视其下的每一寸变化,或许,也在评估那药膏的效果。
「平身。」声音淡漠,「听闻你出身书香门第,於典籍上颇有涉猎?」
「臣侍不敢当,略识几个字罢了。」凛夜起身,垂眸立於一侧,姿态恭谨。
「哦?」夏侯靖挑眉,随手拿起书案上一本《战国策》,信手翻开一页,「既然如此,便与朕说说,苏秦张仪之流,纵横捭阖,其所凭藉者,究竟为何?」
此问看似考校历史见解,实则暗藏机锋,涉及权谋与势力平衡。
凛夜略一沉吟,谨慎答道:「回陛下,苏张之徒,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诸侯。其所凭藉者,一曰审时度势,洞察列国利害;二曰巧言令色,能动君王之心;三曰…」他顿了顿,「势也。无国势为後盾,纵有妙策,亦难施行。终其根本,不过借力打力,於列国缝隙中求存牟利,其术虽精,然缺乏经国之正道,终非长久。」
他既回答了问题,点出纵横家核心在於「势」与「利」,又刻意在最後贬低其「缺乏正道」,意在表明自己并非推崇权诈之术。
夏侯靖听罢,不置可否,又随口问了几个《诗经》丶《尚书》中的典故,凛夜皆对答如流,释义精准,却点到即止,绝不卖弄才学。
「看来,你确是读过些书。」夏侯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直视凛夜:「那麽,以你之见,如今北境狄患频扰,当以何策应对?是和,是战,还是另有他法?」
这已非单纯经义考校,而是涉及当朝军国大事,极其敏感。一个回答不慎,便是大祸临头。
凛夜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沉静。他深知这才是今日校考的核心。他沉吟片刻,方缓缓道:「陛下,此乃军国大事,臣侍卑微,不敢妄议朝政。」
「朕准你议。」夏侯靖语气不容拒绝。
凛夜深吸一口气,道:「臣侍浅见,狄人如野草,剿之不尽。一味征伐,耗费国帑,疲惫军民。一味怀柔,则易使其骄纵,贪得无厌。或可效仿前朝,於边境择险要处设互市,以我之布帛茶盐,易其牛马皮革,使其有所依赖,同时加固边防,练兵选将,恩威并施。寇来则击,退则守,平时以利羁縻,或可暂保边境安宁。然此仅为权宜之计,长久之策,仍在於国力强盛,兵精粮足,使敌不敢来犯。」
他这番话,既提出了具体策略(互市丶练兵),又强调了根本(国力),同时谨慎地避开了主战或主和的明确立场,只言「权宜」,将最终决策权归於皇帝。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滴答之声。
夏侯靖凝视他良久,目光深邃难测,彷佛要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隐藏的真意。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莫辨:「见解虽不算新颖,倒也稳妥,难得你身处怡芳苑,尚有心思关注边事。」
这话听似赞许,实则试探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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