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子大的在后排悄悄鼓掌;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轻轻的嘘声。
风像一把锯子锯过众人的后背,冷得皮肉紧。
“别管他们。”
宋斯年侧过身,对阮时苒说,“跟我来。”
两人上了实验楼后面那道窄梯。
那是一段光照不到的楼缝,水泥墙面起了白花,墙角立着一桶半筒的石灰。
风吹不过来,安静得能听见远处球场上的口号声。
“给我。”
宋斯年摊开手。
“什么?”
阮时苒怔怔的。
“你的笔。”
他眼神沉稳,“你日常用那支。
给我。”
“在宿舍。”
她哑声,“蓝环,笔夹上有一道划痕。”
“好。”
他点头,像记在心上,“手帕呢?你自己有绣过字母没有?”
她摇头:“我不会绣字母,我只会绣小花,五瓣那种,拿来擦手也舍不得。”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我从没给他东西。”
“嗯。”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让心安的答案,喉结动了一下,又克制地把别人看不到的放松按回去,“我知道。”
风停了一会儿。
楼缝里像被棉被盖住,闷闷的暖。
两人靠得近,近到能看见对方睫毛上落的灰。
“苒子。”
宋斯年压低声音,“你别再一个人去接风。
我去追登记,我找人问摊,我把那几个袖口有墨的揪出来。
你——”
“可你也会被他们说。”
她打断,嗓音很轻,“他们会说,你护我,是因为私心。”
“那就让他们说。”
他看她,像盯住一根即将滑落的弦,“我能做的只有两件:一是查,二是等。”
“等什么?”
“等你嗓子好,等你心里不怕,等你愿意自己说。”
他顿了下,眼神稳得像钉,“那天操场上,我说过——她要说喜欢,只会对我说。
苒子,我不是气话。”
空气里有一瞬的小空白,像有人把一粒白糖丢进温水,还没化开。
阮时苒眼睛一烫,手指在衣角悄悄揪了一下。
她想说“我不知道”
,却又觉得“我知道一点点”
;想后退一步,却被他那句“我等”
轻轻钩住,在原地站住不动。
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来,是管理员抱着两本登记簿,气喘吁吁:“找到了!”
他把簿子摊在水泥台上。
纸页被翻得起毛,角上油墨印成深黑。
“前天晚上,借油印机的人写‘复印题目’,时间七点到七点半;同一页下面一条,借针线一包,登记名没写,只画了个勾。
昨晚,借机子的人签的是‘顾同学’——后面潦草一团;针线那一栏补了个‘已还’。”
“借针线的房间?”
宋斯年问。
管理员翻,“备注写‘油印室内使用’,没带出门。”
“油印室……”
宋斯年低声念,目光沉起来,“桌上有亮灯,有平面,有针线——周大叔说的‘亮桌’对上了。”
“昨晚谁在油印室附近看门?”
他问。
“我。”
管理员挠头,“就是我。
可我忙着抄目录,没抬头。”
“有人袖口沾墨?”
宋斯年直问。
管理员迟疑一下,点头:“有,一个线帽小子,袖口上两块黑,手指也黑。”
人群后排有人下意识缩脖子——正是公告栏前“捡手帕”
的那位。
几个爱看戏的眼睛同时往他那边一扫,眼神里有了点新鲜的玩意儿:不再只是看热闹,还是看破相。
“把你捡东西的时间,再说一遍。”
宋斯年不抬嗓,语气却像钩子。
线帽男生嘴唇抖:“我……七点过十……”
“昨晚周大叔说手帕换皂,是七点整左近;前天钢笔,是傍晚;你说七点十分捡的,那时手帕已经换进去了,你从哪儿捡?”
宋斯年一寸寸把他逼回墙角,“公告栏还是油印室?别说是地上自己长出来的。”
笑声在后排炸开,像干草被火星子点着,噼里啪啦。
线帽男生彻底乱了:“我……我就是……他让我、让我送到——”